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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外头聚集了好些瞧热闹的民众,虽不得上前,却也都想来瞧一瞧王妃是何仙姿容貌,能配得他们的王爷。
府门外只零星几个小厮,见着来人,上前来迎,待入内,府内也不见有旁的装点,连艳头幡都不曾见着几条,俞嬷嬷瞧着梁王府的怠慢心下自然颇有微词,却不能多言。
前院零星挂着几盏红色的灯笼,堂内烛火辉煌熠熠,犹如白昼,内里站着好些宾客,想来都是雍州当地的官吏、抑或王府家臣,窸窸窣窣不知在交谈什么。
座上是一老妇,身穿陇青色刺金褐袍,鬓发上的装饰简洁又不失礼数,眉心微敛,想来便是老王妃秦氏。
由俞嬷嬷搀扶着,贺瑶清提裙入内,一时间堂内清谈之声隐了下来,贺瑶清手执扇面,低头只瞧得见她自己裙踞随着步子微微抖动,旁的一概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众人在瞧她,无数的目光眼下正向她望来,随即便又响起细细的嗡嗡声,似在谈论她这个新妇。
贺瑶清随着俞嬷嬷的指引缓缓朝内走去,待至堂前停了下来。
她面前站了一个人,只瞧得见身着玄袍刺朱的衣摆,这人身姿挺拔,立身于她跟前,被堂角的烛火相应,身影微微笼着她,教人无端生起压迫之感,更显得她娇小柔弱。
冠服沉重,今日又劳累了一天,眼下贺瑶清胸腔内的一颗心被压得只觉略喘不上气,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凉。
不过一瞬,贺瑶清便将脑中无端生起的惧意挥洒而去。
怕甚,你可是死过一回的人。
如此想着,贺瑶清下意识地挺起腰背,下巴微扬,双目垂着。
李云辞侧眸看过来,只见贺瑶清细白的脖颈上头挂着一缕发丝,称得她微抬的下巴更是圆翘,倒似一只高傲又不可一世的孔雀。
李云辞眉眼微沉,不动声色地扯了唇角。
待听礼冠赞毕,二人过礼跪拜,贺瑶清便由人指引着往后院房内去了。
……
房中只贺瑶清一人,俞嬷嬷拾掇好了便在屋外候着,屋中更漏走了许久,久到前院的喧嚣早就隐在月色之下了,仍旧不见有人往这处来。
那俞嬷嬷瞧了眼月色,想来也是怕贺瑶清焦急,遂附在门边朝内道,“想来王爷是前院有事耽搁了。”
贺瑶清其实毫不在意,上辈子她为等蔺知舟独坐愁城对着红烛枯坐一夜,重活一世她自然不会再这般,李云辞眼下是要给她下马威,今夜自然不会来。
最好他日日不来,她更是乐得清闲。
只她今日三更便起身了的,头上的冠子又重,一手执扇从早到晚,委实累人,眼下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无人管她,她总得管管自己不是?
贺瑶清将扇子放了下来,扇骨上缀着的珠翠与紫檀木的雕花床沿相击发出清脆的“啪”一声,随即站起身抬步行至桌前,瞧着桌上摆着图好意头的干果蜜饯,也不客气,随即坐下吃了起来。
外头的俞嬷嬷耳尖,饶是贺瑶清再如何淑女娉婷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却仍叫俞嬷嬷从屋内透出的影子瞧出了端倪,俞嬷嬷见状,骤然蹙了眉,隔着门边劝道,“王妃这是作甚,快快回去坐好,晚些辰点王爷来了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内里贺瑶清正吃了一颗蜜枣,香甜软糯,那蜜枣剔了壳,内里竟还塞了糯糯的点心,从前在金陵城倒不曾见过,听见俞嬷嬷怨声载道的声音,遂满不在乎地宽慰道。
“嬷嬷且放宽了心罢,今日王爷不会来,我若在这处傻等,便是与自己过不去。”
外头俞嬷嬷那处听罢,只觉闻所未闻,暗道这当真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正要再出言相劝几句,“王妃这般……”
不想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沉而稳的脚步声,俞嬷嬷下意识应声回转过身去瞧。
这一瞧来人,英俊非常,沉稳威严,金冠束发。
霎时,俞嬷嬷舌桥不下,口中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随即便要福身见礼。
那人负手而立,身边还跟着一小厮,想来才刚的动静已然听去了不少,随即朝俞嬷嬷一挥手,示意她莫再出声。
月色寥寥,教人瞧不清楚他眉眼中的神色,只目光晦暗无明。
那人闲庭信步微微垂首,立身于屋前。
内里的贺瑶清哪里知晓外头唱着哪出戏,听俞嬷嬷那般欲言又止地唤她,微叹道。
“我瞧着王爷那头不仅今日不会来,日后怕也不会来。嬷嬷差人去弄些水来罢,我要沐浴了。”
语毕,贺瑶清眼皮微跳,正伸手再去拿一枚红枣,却还不待放入口中,便听得房门“哐”的一声响被推开。
贺瑶清只当嬷嬷又要来劝,随即转过身去想要辩驳一二,却在见着来人时心跳骤停,一双杏眼犹如受惊小鹿般惶恐地睁着,手中原就拿不稳的红枣咕噜噜滚下了桌,沿着桌腿打了一个转,最后倒在了她裙踞之下。
二人四目相对。
来人目似朗星,面若冠玉。
这是二人头一回相见。
是李云辞。
第4章
这番做派,便是要她替他宽……
贺瑶清从未有眼下这般慌乱过,就好似做了那被人赃并获的贼人。
她望着立身站在门外的李云辞,又望了望李云辞身后不住得朝她挤眉弄眼的俞嬷嬷,下意识抬手掩唇,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才刚背着人偷吃的作态粉饰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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