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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乾方二人策马出了后巷,随即上了主干道,一路往街尾去。
如今时辰渐晚,街上不过零星几个人在闲逛着。
待至那寻雁堂门口,便见店门早早阖上了。
李云辞翻身下马,正要抬手拍门之际,心下却陡生那近乡情怯之感,复缓缓收回了手,又向后退了三两步,仰面瞧着那二楼嚯开的窗户缝儿,那里已然不曾有烛火,想来人已睡了。
李云辞低喃,“罢了,明日再来。”
继而又上了马,策马往梁王府去了,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乾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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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贺瑶清早早起了身净面,坐于铜钱前贴好易容的面皮,如今俞嬷嬷不在,故而只绾了一个简单发髻,发上簪一只和田玉兰簪便作罢了。
寻雁堂内不曾有伙计,皆是女子,只女使也不是近身伺候贺瑶清的,只负责店内的洒扫。
贺瑶清下楼时,翠儿已在擦着柜台,只等着她来开门。
见着贺瑶清,翠儿忙粲然一笑,“掌柜的,早啊。”
贺瑶清盈盈一笑,吩咐开门罢,继而去了内间饮茶。
翠儿应了声,放下抹布行至门前,撤了门闩,不想刚一开门便见门口站着一男子,身量高大,教人一时不及应,只慌忙惊叫了一声。
内里贺瑶清听到动静,随即掀开幕帘出来,口中问询道,“怎的了翠儿,是谁人来——”
不想行至外间,话还不曾说完,便见着了立身于门口那人,身穿深色襕袍,英姿勃发清风霁月,不是李云辞,还能是谁人。
那头翠儿听着声音回转过身来,“掌柜,原是来了客人,只不曾想到今儿不是月初,这样早便有人来,故而失礼了。”
说罢,退开身子,让外头的李云辞跨步入内。
贺瑶清面上正是怔楞之际,见着李云辞朝她望过来更是心慌得不行,只慌乱过后,便想来她如今的模样,李云辞合该是认不出才是,这般想着,心下才稍安。
却不过一瞬,心内便升起隐隐的腻烦厌恶之感,面上却还是挂了不达眼底的笑意,上前盈盈一拜。
“这位郎君,可是来买绣品?”
“只这样不巧,我们店内的绣品皆需月初才定才行呢,不若下月再来?”
这话让身旁的翠儿都一时有些诧异,她们店铺绣样抢手,只待客皆是有礼之至,从不轻易得罪人,可如今这言语中的驱赶之意俨然呼之欲出,当真教人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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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李云辞,在见着贺瑶清的第一眼,饶她眼下易了容貌,还变了声线,却不过是一个对视,已将她认了出来。
他如今
一时心内犹如被掷入千斤巨石,惊涛骇浪翻滚,那两月来的浑噩好似在这一刻皆有了归处。
眸中热意渐起,唇瓣亦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只想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先头皆是他的不是,他不知她的艰难,不知她的委屈与举步维艰。
可人就在眼前,李云辞又陡生愧怍之感。
她远比他想象中过得更好,她开了铺子,自养了人,做下了这样一番家业。
想起那个包袱中不曾少的银票,只当她是身无分文却能做至今日的境地,当中不易,又有谁人能说得清。
瞧着她莲步纤纤上前至他跟前,只装作认不得他一般菱唇轻启要将他轰走。
李云辞倏地气馁,只让他走,是断然不能。
遂全当方才之言皆不曾听见,径直入了内,“我来定下个月的绣品,银钱上头皆是好说。”说罢,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只饶是面上如何镇定,话出口仍旧有些几不可闻得轻颤。
贺瑶清见状,心下只叹从前竟不知这李云辞是这般厚颜无耻之尤,是她方才的话说得不够清楚么?
复挂了笑意,眼眸低垂,“原也不是为着钱多钱少的事体,只店中的规矩就是这般,若人人皆如郎君这样,这月便花钱将下月的绣品定了,于旁人来说,可是不公?那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
“郎君若是喜欢咱们寻雁堂的物件,下月初差人来买便是。”
贺瑶清低垂着头,从始至终,李云辞只瞧得见她长长的眼睫随着声调一下一下如蝴蝶展了翅一般扑闪着。从前在府中时,她与他说话时便是这样,垂眸轻声低语,饶她现下转了声线,可语调听来便犹如从前那般轻啭低侬得好听,似林间甘泉叮咚悦耳,一声一声化作潺潺流水汇入心尖,抚平他眼下不为人言的凄入肝脾之感。
那头翠儿不知在何时入了内间端了一碗酸梅汤出来,置于李云辞跟前,“这位郎君快用些咱们店内的酸梅汤罢,最是解暑镇渴,原是我们掌柜亲手做下的呢。”
那李云辞听罢,“你竟还会做这个?”
贺瑶清闻言,抬眸瞧了一眼翠儿,复朝李云辞道,“原也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什,雍州富饶,至夏日便有杨梅,加冰糖煮熟了再用冰镇上即可。”
那翠儿复道,“我家掌柜还将内里的壳都剔了,只余丝丝果肉。”
李云辞当即仰面一饮而尽。
原他是不喜甜腻的吃食,如今用这酸梅汤,却觉酸甜可口,于夏日中饮了最好不过。
一碗尽,只觉意犹未尽。
却再不好意思开口讨要,只那翠儿却好似瞧透了李云辞心下所想,转身入屋又拿了一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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