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前些日子早在顾淮济上门提亲前,诸葛砚曾专程来寻她表明心迹。
庄舟直到那时方才得知,原是诸葛砚多年来一直对她倾心,不过碍于两人挚友身份难以开口。
她自是无比感念诸葛砚深情,却也与他及时划清界限:“我从初遇便对顾将军一见钟情,如今即将嫁予他为妻,毕生所愿一朝成真,再无他求。”
然而,诸葛砚根本没有听进去。
只道她一日没成亲,他便还有机会,与顾淮济公平竞争。
在他看来,所谓“公平竞争”,多数时候都与武功比试有关。
甚至对狄尔与张照霏同时夸下海口,必将打得文试出身,仕而优则将的顾淮济满地找牙。
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顾淮济出身世家,礼乐射御书数本就无一不通。自小除却饱读诗书外,又刻苦修练武学,多年来背井离乡于关外闯荡,实力深不可测。
也就仅有诸葛砚这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才敢如此不要命地肆意寻衅。
好在顾淮济看在庄舟面上,不曾对他下狠手,否则他恐怕得如残废般拖着半条命,在离开长远侯府前便已昏迷难救罢。
眼瞧着诸葛砚一瘸一拐地被人搀回沧化伯爵府,满面又难掩鼻青脸肿的模样,张照霏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可知在河西那处地盘,饶是江湖中人也得记得时刻给永渡哥哥几分薄面。你竟敢自投罗网,简直!哈哈哈哈哈,也太,太好,好笑了。”
她笑得眼泪都溢出眼角,诸葛砚自顾自绑着绷带咬断,瞪着深邃双眸与她冷哼:“我为着所爱之人与他厮打一番,就算失败,亦毫无怨言。”
他从来都对自我感动嗤之以鼻,不屑于将满腹情谊暗藏。
既是不服气,不若挣上一挣。
放在心底珍视多年之人,不论何时,都值得他为她不顾后果地豁出去,以命相抵。
如今他心服口服地落了败,同时却也证明那人可堪托付,除却可能养上半月的小伤外,并无任何损失。
何乐而不为。
像张照霏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
他都懒得同她好生解释,索性翻着白眼以示嫌恶。
恰好庄舟这时缓步踏入院中,诸葛砚却立即露出副开怀笑意,端着重伤也要郑重起身与她招呼:“阿舟。”
“狄尔,拿药。”
庄舟示意狄尔将满满一托盘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递至他眼前,忍不住低声叹道:“胡作非为。”
“向你保证,绝对是最后一次。”
诸葛砚向来洒脱坦荡,不会沉溺某事任由自己钻了牛角尖:“待看着你与顾将军成婚后,我定安心返回塔勒城。”
边境官员除非圣意传召,否则不可轻易入京,因此庄顿夫妇与庄舟几位兄长皆无法前来观礼。
未免她因为没什么娘家人在身边,于满京城的贵胄面前失了颜面,诸葛砚自得倾尽全力为她捧场。
只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未能顺利完婚。
……
腊月初八,圣上临朝时,特赐百官粥食用作早膳。
沧化伯爵府则于后院打开侧门,设下施粥摊。
过去庄舟对腊八节习俗唯有耳闻,昨天夜里自是忙不迭地跟着张照霏去往小厨房长了见识。
那些嬷嬷们将大米、小米、红豆、黑豆还有花生等置于锅内,复又放入葡萄干与枣泥慢慢炖煮,彻夜不眠至第二日清晨灭火。
先是用于祭祀祖先再分别赠送相熟亲友,后于侧门处支起粥摊,引得无数行人驻足停留。
趁着午时将近,来人渐少,张照霏端来两碗分别递予庄舟与自己,畅快饮下:“忙到现在竟连咱们自己都忘了喝腊八粥,怎么样?庄姐姐应是第一次尝吧。”
细腻绵软的清香蕴于口中久久难散,庄舟极为满足地弯起眉眼,颔首答道:“好喝。”
话音尚未落地,骤然听闻巷口传来阵阵马蹄疾驰之声。
按理结义巷中所建皆为开国功臣府邸,为避嫌之故,甚少会有兵马入内。
不知谁家这般大的胆子,竟敢在结义巷中猖狂至此。
张照霏探出脑袋本想瞧个热闹,不料那队兵马极为利落地停在长远侯府外,瞬间将府院尽数包围。
接着径直入内,不多时,便见两位面上蒙着白布的兵士抬着数台担架缓步而出。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未施脂粉,涕泪横流的洛偃长公主:“不,不!你们不能带走侯爷!”
为首将领抬手示意众兵士不可拦截长公主,亲自踱步至她面前沉默站定。
抬袖行礼,好言相劝:“还请长公主节哀。城内如今四处爆发时疫,侯爷的尸体必须即刻送去火化,耽搁不得。”
“火化?!”
长公主早就红肿不堪的双眼再次泛起血色:“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本宫驸马!放开!放开我!”
她恨不得使出平生最大气力推那几名兵士,喘着粗气不顾发丝散乱,厉声斥道:“阻拦本宫者,杀无赦!给本宫滚。”
众人惶恐,只任由她重新行至担架旁。
毫不在意尊卑之分,蓦地跪地恸哭,进而嚎啕不止。
撕心裂肺之声传入耳际,庄舟与张照霏端着腊八粥的双手皆是一滞。
她们确实有段日子没怎么见过顾淮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