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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也不见得多凉快,阮烟及早储了冰,在房间里慢慢消融。脱了鞋,迅速上榻铺整竹席薄衾。
周明恪比寻常人更畏热,她是知道的。是以这消暑置凉的工作,就更难妥善完成。难怪原先那侍夜的女官,听闻她接替了自己,感激之情显露于表。
阮烟叹气,认命地提起软巾,蘸了冰水在凉席上一顿搓洗——既清洁,又可纳凉。
没有空调电风扇的古代,消暑纳凉的工具,瓷枕便是其中之一。夜里枕着通体清凉的瓷枕,也别有一番滋味,可惜不适用瓷枕的人,躺着也觉硌得慌。龙体矜贵的皇帝陛下,就是受不了硬邦邦的瓷枕。
阮烟想了想,吩咐手下宫女去楼下买些茶叶来。接着用茶叶塞进席面枕套里,替换了床上的绣花软枕。
选用茶枕,不仅能散热纳凉,还有助于睡眠。希望这厮今晚睡得好,以免清梦有扰而迁怒自己。
周明恪出浴入室的时候,就见一抹纤柔的身影半趴在榻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修眉一拧,他大步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阮烟一吓,蓦地站起来,堪堪转过身来,他便已来到跟前,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阮烟被吓不轻,脚下一软,就要仰倒下去。
忽地腰间一紧,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托住。阮烟这下更惊慌,暴君何时这么好心,会向她施以援手,免她摔下?
他俊美殊丽的面孔近在眼前,龙涎香鼻间缭绕,令人心慌。她下意识挣扎,见他双眉一提,凶光乍现,阮烟将他一扯,于是腰间手臂一松,两人双双跌倒在床。
咚地一声,背脊撞上床板,来不及感受那疼痛,身上便压着一个人,重如泰山,叫她难以呼吸。
有沉闷而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她肌肤上略一颤栗,蓦地睁开眼,便撞入他暗沉深邃的眼。
唇上被一物堵住,薄软微凉,属于男子那灼热的阳刚气息汹涌而至。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阮烟脑中嗡的一声,震得脑瓜子都是疼的。
喘息急促,他眉眼戾色加深。稍稍退开些,没有温度的手捏起她的下颌,阮烟听到他的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
“你好大的胆子。”语气森然危险,“你竟敢轻薄朕。”
动作有些许粗暴,他狠狠地揉捏她的唇,那力道大的,像要撕碎她。“你信不信,朕用刀把你的嘴割下来?”
阮烟俏脸发白,双唇被蹂|躏得不成样,又红又肿,一副饱受欺凌的样子,“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滚出去!”周明恪扶额,强压下拔剑的冲动。
阮烟不等他多说,连滚带爬地下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门一开,夜风灌了过来,她长发被风吹得飘扬起来,仓皇地抬头,司大人淡月般清隽温雅的脸映入眼帘。
他眼中似有疑问,阮烟却不敢逗留,什么话也没说,拢住被风吹得胡乱飞扬的长发,疾奔离去。
司君墨身形一滞,方才好像看见她唇色异常的红润,像是被……
敛起思绪,他敲了敲门,却有一物狠砸过来,“朕让你滚!”
瓷杯碎成几瓣,尖锐的声响划破耳朵。司君墨弯腰,将地上碎片拾起,以免中伤他人。
……
阮烟一路跑回二楼厢房,嘭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美目失神。
唇上似停留着那家伙的触感和气味,那个画面深深植入脑中,挥之不去。
她竟然跟暴君吻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骇人听闻。且那家伙震怒,大发雷霆,好像当真是她轻薄他,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实际上,那可是她的初吻,保留了两辈子的初吻!阮烟捂脸,明明她想象中的初吻不是这样的啊。
即便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那好歹是给了喜欢的人。谁知道,初吻竟是给了这样一个讨厌可恨的家伙。
且他态度恶劣,还被他怒斥,不给她半点脸面。仿佛她是那不要脸的,胆敢勾引他的狐狸精。
等等……他反应如此激烈,莫非,那是他的初吻?
阮烟张了张口,匪夷所思,她也不太相信。
耷拉着脑袋,默默地翻找包袱,那天司君墨给的雪膏还剩下一些。阮烟往妆台小凳一坐,对着镜子涂抹嘴唇伤处。
末了,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脸上爬出泪痕。阮烟抬手触碰湿热的泪,怔住了。
不是她哭了,是阮嫣……
这一夜,有人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阮烟拥紧了被褥,入睡前愤愤地想,姑且当是被狗啃了一口,再忍他一忍,等进了城,摸清了地形,便是她远走高飞的时候。
在落翠庭那凄冷的两年,她别的什么没学到,便是这忍耐的功夫,多少习得一二。
翌日清晨,阮烟神色如常地与另外几个婢女等候在周明恪的房门外,听候差遣。
私以为,她“夺”了他的初吻,那厮定是不想看见她的,是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下,让另一个婢女代替她,进去伺候皇帝晨起。
婢女汀兰进去不久,便涨红着脸出来了,焦急地望着阮烟,“皇上……召你进去。”
阮烟顾不得讶异,躬身入了内室,面对皇帝阴沉的脸,头皮一麻。倒也不敢多耽搁,她上前欲伺候更衣,手被人用力握住。
“昨夜对朕做了那事,今日且能若无其事地来服侍朕,你真是好能耐!”他应该是有点生气的,尤其看到她无动于衷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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