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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召我入城,巧夜里无事,出来喝酒,没成想,碰上你了!”陈是扬乃宋清尘的舅父,东都洛阳人士,安西都护府的副都护,从三品,是个不拘小节的武将。他夜里无事,约了金吾卫的大将军翟萧饮酒,才入坊内街道就遇着他们。那金吾卫主要负责长安城内大小街道的治安和管理,夜间巡查是日常差事。陈是扬以为遇到什么不正经的男女在此幽会,便打着金吾卫的旗号,让手下人扮作武侯,狐假虎威。
宋清尘笑道,“好在阿蒙遇到的是舅父,不然都不知如何解释了。我与朋友去办事,出来晚了,赶上宵禁。”
“哦——”陈是扬是宋清尘娘亲的幼弟,比宋清尘不过大了八岁,甥舅间没大没小惯了,他将“哦”拉得长长的,瞥去墙缝里,瞧着一个瘦小身影,什么都不必说,已了然于胸,他笑着说:“我家阿蒙长大了,竟有了心怡的小娘子,舅父懂得,懂得。”
宋清尘也不做解释,笑而不语。
“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娘子,可提亲了么?你爹娘去的早,以舅为父,若是看上了,便早早去提亲,彩礼舅父早就给你备好了,定不会比长安城任何一个公子差的。”
“好了舅父,彩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都二十有六了,仍是孑然一身,我外祖父母、我娘亲,泉下若是有知,也会替你心寒的。”
“你小子!还数落起舅父来了!快点,别废话,唤出来,让舅父替你瞧瞧!”
“舅父,”宋清尘抬抬头,示意还有佳人等候,“我走了哦。”
“你——那个,哦,对了,宋公不是回扬州了,你赶紧回去好生照顾他,一把年纪了。”
宋清尘背对着他,摆摆手,“知道了,啰嗦!”
他走到李玄玄跟前,低头在她耳边说;“别让他们看见你的脸。”
“什么?”李玄玄还想继续问,就已被阿蒙横着抱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手足无措。
“手,抱着我脖子,低头。”阿蒙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李玄玄没太明白当下形势,只好听阿蒙的话照办。
宋清尘抱着李玄玄转身出墙缝隙的时候,陈是扬笑着下令:“转身,转身。都背过去!非礼勿视啊!”
宋清尘抱着她慢慢的走过两条街道,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希望这个夜晚再长些,这个拥抱再久些,久到她也能爱上他才好……
“阿蒙,放我下来吧?”
“不要!我知道姐姐走不动了。”
“哦……那你怎么说服他们的?怎么就放我们走了?还是,认识?”
“我同那将军说,我家娘子病了,我带她出来看病。”
“这?这借口,他们信了?”
“自然。”宋清尘觉得这个谎言不够完美,看着怀里的人,满是宠溺的坏笑道:“我同他们哭鼻子,说我极爱又极疼我的小娘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明日便去花萼楼上殉情,他们被我吓怕了,自然就放人了。”
李玄玄觉得他在扯谎,金吾卫对宵禁管控的多严,她是听说过的,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犯了宵禁,被武侯捉住,轻也要挨上一顿板子的。且明日花萼楼上有达官贵人的集会,他根本就上不去。这谎言易破,可她也没有证据,但是她知晓阿蒙聪明,定是有办法,至于什么办法,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姐姐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清白。”李玄玄毫不在意,打趣道:“十七公主的名声在这长安城里,怕是不大好,你可千万离我远些。”
她的名声为什么不好,没有人比宋清尘更清楚,他笑着躲开了这个问题,“哦?怪不得四郡主那日说我是你养的面首。”
“是吧?后悔了吧?”李玄玄言语间满是轻松。
“若是能成姐姐面首,那也不错,就我一人那种,你使劲儿宠着我便是。”
“想得美!”
宋清尘一路慢行,直到入了一个夯土墙的里坊,在一处极低的墙下,放下了李玄玄。他两下便翻上墙,瞧着竟是有些功夫的,他伸着手冲着李玄玄,说道:“姐姐,我把你拉上来!”
“我们去哪?”
“今日出城不可能了,这么晚,也没有客栈还开门。除非去平康坊,那地方灯红酒绿,不,不方便。我也不敢带姐姐去。此地是我家先前的一处老宅。你,你放心。”
李玄玄心想,若不用爬墙,你带我去平康坊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只是这话现在说也是晚了,眼下已站在土墙根下了,别无选择,只好将手递给了他。阿蒙轻轻一拉,两人就都站在墙头。宋清尘跳下墙,张开怀抱,“我接着你,跳吧。”
李玄玄抱住他肩膀的时候,深深感慨,这一夜,她跟阿蒙的关系突飞猛进,她突然有些胆怯,大唐盛世还没体验,才来这里,就谈个恋爱?不不不,撩可以,爱就算了,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八,自己也下不去手。
宋府在南城的边上,并不是繁华之地,要知宋家在“天下之财,聚于扬州”的扬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在长安选这样一个住着许多寻常百姓的坊来落府,一是因为宋长松为五品,品阶较低,且为人低调,不愿在京城之地露富,二来他说喜欢平民百姓的烟火气。
宋清尘拿出一把铜钥匙,将宋府下人往常出入的小门打开。他一路领着李玄玄去了他的房间。好在离开不久,略有微尘而已,他简单扫弄了几下,点燃了书桌上的一个八角纱灯,窗灯晕得房间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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