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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陪着父亲常看的那棵千年银杏树半天,没说话,只安静地抚摸着,仿佛想要通过那苍虬的树干看出点什么,但终究什么没说。
离开的时候她用树枝寻了位置,找了找树干背阳处的一处,带着最后的一点钱,还有用蛋壳陶做成的小瓶子。
钱是父亲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而蛋壳陶,顾名思义,薄如蛋壳,里面却有一只蝉。
父亲说,他想了半辈子,如何在不损坏这小小蛋壳陶的前提下将蝉取出,却始终没有明白。
直到临去世前他说:“我以前有一小友,听说他前段时间来了南山。我死之后,你就一个人了。你若是无处可去,可以去找他。他……也许能够解开。”
将一只蝉,完好无损地从紧贴着它的蛋壳陶中取出,这可能吗?
蔺北不信,可无法,她必须得解开,
于是在落日的余晖降临前,她离开了,后来又来到了这里。
她最开始并不确定到底是谁,但没待几天却意外收获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一京中世族被贬官于此,开了个客栈,可惜没什么人去。没过几天,客栈支撑不下去了。
蔺北很准确地抓住了关键词,附近客栈不算多,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偶然经过,果然看到了当年那张脸。
既然只是萍水相逢,蔺北原本也没有准备去打扰,知晓他在那里便再也没去,经营着自己的日子。
父亲留下来的钱能够让她坚持一段时间,但是住客栈实在是太过奢侈,可不住又没有其他地方。
蔺北无法,只能暂时住下,一边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干。
几经波折之下,她找到了一份工——采摘花花草草,然后编成花帽,项链等。蔺北勤快,也很爱花草,对此乐此不疲,倒是也赚了不少。
只有一点不好,此时盛夏已过,秋日将至,那么冬天就快要来了。
秋冬一来,百花凋零,这个赚钱的法子便再也行不通。
蔺北没了办法,只能开始重新找个活计。
其实她原本也不至于这么惨的。
蔺北有一个朋友,叫虞子野,是她当年还在北岗时,父亲曾经收留的一个孩子。他原本是街上的孤儿,原本是和一个孤寡老头生活在一起,可那老头没有撑过多少钱便死了,他又重新成为了孤儿。
机缘巧合之下,他有一次不小心闯到蔺北的住处。父亲念他可怜,便给了他一些吃食和银两。
蔺北有时也会给他。
她也没有在意,这人也不怎么占据她的生活,只偶尔出现。直到父亲去世,她发现门前放着的草娄里面摆放着一些花花草草。
正是她编花环所需要的材料。
她不动声色的也打听了他现在常住的地方,是个破庙,破得没有其他人去住。蔺北也如法炮制他的做法,又放了点吃食。
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在认识了很多年后才成了朋友。
那日蔺北原本是照例给他送些吃食。
最近也没有什么花,她闲暇的时间多了。
蔺北到达虞子野常在的那个破落的观音庙的时候,刚放下东西,庙外“轰——”的一声惊雷。蔺北惊得去看,一扭头,雨便“刷——”得下下来了。
倾盆大雨。
蔺北无法,只能暂时留下。
破庙破的不能再破,但幸亏还有点能遮蔽的地方。蔺北蜷缩在观音庙像后面,看着雨就从身旁不远处落下,汇聚成小湖泊。
她抬头看天,天不算灰,却凝重得揉成一团,雨势如破竹的冲下来。
水让她这里仿佛形成了一座孤岛。
遍地都是湖,这鱼儿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蔺北一直等,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虞子野才回来。
一看到他,蔺北吓一跳。
他受伤了,右胳膊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伤口,雨水顺着胳膊漏下的时候,不时还有血色流出。
然而他却好像失了神,丝毫没有顾及。
孤儿总是会受些欺负的,尤其是虞子野这种看起来憨厚的人,蔺北根本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只记得她看到那么多血都吓傻了,连忙冲到庙外将他拉进来。
就这么一来一去,她的衣服全湿透了。
蔺北庆幸她今日带来的吃食不少,为了保温,用的布也不少,撕下一块,她给虞子野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自始至终,虞子野一句话都没说。
只低垂着。
雨水将他整个人都冲刷了一遍,显得面目有些柔弱,连那睫毛都显得有几分孱弱。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蔺北升了点火,借着取暖,火光很微弱,但聊胜于无。
她侧过脸去看虞子野。
然后,她刚才看到了他肩膀上的纹记。
四四方方的,中间是一个低着头的人。
这是本国被流放逃犯的标志。
蔺北一时间心情跌宕起伏起来。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
但她到底没有离去,因为过了一会儿虞子野发起烧来。
蔺北犹豫了下,将虞子野胳膊上的衣服遮好,然后用了自己所剩不多的钱去请了大夫。
大夫很厉害,过了几日,虞子野病好了。
她钱没了。
彼时盛夏刚过,原本还有些花可采,但气候所至,大雨颇多,花还没怎么开,采花这种事情暂时还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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