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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迅速占据口腔,她咧了咧嘴,上瘾似的又灌了一杯,却没能浇灭心里烦闷的情绪。
她的心事吗?
她该怎么告诉陆析钰,她装哑就是因为她的爹娘,也是因为懦弱的自己。
在遇到陆析钰前,她用硬壳把自己武装起来,从没人能撬开。她装成哑巴逃避着不敢接触的一切,所有的悲伤、愤怒、难受……只要她不说话,便不会有人发现。
好像只要做那个把情绪都隐藏起来的人,就能变得强大、变得自如。
她从未像这些日子这样,这么害怕被一个人知道她装哑的原因。怕他知道了,就会对她失望。
“嘎吱——”
姜玖琢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一把木梯子靠在了房檐边。
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阿琢,你可真会挑地方。”
她看着陆析钰爬上来,急忙把稳梯子:“你怎么来了!”
“我娘子不见了,可不得出来找。”他爬到上面,没皮没脸地伸出手,“阿琢,扶梯子做什么,扶我。”
姜玖琢手忙脚乱的,想骂他油腔滑调,又怕他危险,最后话还没说,手先握紧了。
陆析钰深深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在屋顶坐好:“可让我一顿好找。”
姜玖琢偏过头悄悄呼了两口酒气:“我很快就回去的。”
可酒气哪那么容易散,即便散了,还有一屋顶的酒罐子。他扫了一眼屋顶,盯着她红扑扑的脸:“喝酒了?”
姜玖琢知道遮掩不过去,索性点头承认。
陆析钰看她半晌,挑了个半满的酒罐子,才举起手,就被她拦下:“你不能喝。”
他笑了声:“只许州官放火?”
姜玖琢挪开眼:“你不是百姓。”
“……”
“你身体不好,不能喝。”她还是解释了句。
“我知道,逗你玩的。”陆析钰双脚盘起,披好身上的外衣,“喝了那么多酒,心情好点了吗?”
姜玖琢抱着酒的手僵了僵:“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陆析钰说的简单:“猜的。”
但姜玖琢想想也能知道,大概就是仙瑶说了她们聊的内容,他以为自己在为家中的事难受。
她别过头,又倒了一小杯酒,却没喝。
看着杯子里的液体打着旋,没头没尾地问道:“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装哑吗?”
陆析钰也不问她为何说起这个,手撑在身侧俯视下方道:“对,不过你那次没告诉我答案。”
她心里没底,热风吹快她的心跳:“那你后来为什么不问了?”
陆析钰没看她,答得很快:“因为你不想说。”
一时没人说话。
他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着道:“怎么了?今天想说了?”
夜里静静的,小佛城的人灯都熄得很早。姜玖琢遥望底下间隔的光亮由明转灭,心里却被点起了一簇。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说起了这个话题。或许是落寞到极点时,竟还是被他找到了。而他坦坦荡荡的心意,就这么让她压抑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症结有了个口子,让她想与他分享秘密,即便这个秘密可能会赶跑他。
但她还是想赌,赌他不会走,赌他们能靠得更近一步。
“嗯,想说了。”
陆析钰微愣。
姜玖琢喉间有点涩,醉意环绕,却觉得脑子从没有那么清楚过:“将军府除了祖父,没人知道我是装哑。”
她掌心贴着酒罐缓慢地转着,低着头一圈又一圈,复又沉默不言。
陆析钰也静静地没说话,良久,叹了口气:“阿琢,我不是非要知道,你不用勉强自己……”
“因为我是个胆小的人。”
话被打断。
姜玖琢抿直唇线,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析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复道:“因为我是个胆小的人。”
陆析钰眸色暗下,只觉被她说话时的失落神情刺了一下。
“如果你有意打听的话应该也会听说,他们感情不好,”许是喝了酒,姜玖琢话比之前多了点,“所以我很害怕在他们面前说话,害怕他们知道了我没有哑之后,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她没再倒酒,而是就着小酒罐酌了一口,局促地又喝了一口,然后在陆析钰温存的目光下,借着酒劲将那些从未告诉别人的心里话慢慢吐露。
告诉他被锁在箱子里的过往,告诉他大哥腿上的那条疤,告诉他多年前就已康复的哑病。
她垂着眼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或许像大哥说的那样一直哑下去,才能让大家都开心一点。然后他们就不吵了……然后我就可以在这个虚假的美好中,开心一会会儿。”
越来越轻,轻到听不见。
头顶的月触手可及,所有银辉笼罩下的人都这么渺小。
没人知道,她是自卑的。
如果可以选择,姜玖琢想,她不愿意告诉他自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做不好,那么软弱和无力,那么害怕受伤害。
可陆析钰和她不一样。
他是和她完全相反的人,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难缠,却又那么直接、那么自信,无所顾忌般。
所以她比谁都害怕——害怕他发现她有多胆小。
注意到陆析钰久久没有说话,姜玖琢才骤然收口,略显慌张地晃了晃手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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