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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玖琢应声回头,只见陆析钰跟着起身,许是起得太猛,把凳子踢翻了,是他从来不会出现的失误。
他弯腰在扶凳子,样子莫名的狼狈。
很快他直起身,目光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抬头看见她还在的时候,又微微对她笑。
可此时,她才发现他笑里蕴着的不自在。
姜玖琢忽觉不太习惯。他总是自如的,就连假笑都能控制最完美的角度,让人察觉不出。
她见过他高兴、生气、无奈,却独独没见过他慌乱。
——“可阿琢,你不怪我吗?”
——“就算你怪我,我也只能这样了。”
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呢?
见她一直不说话,陆析钰终于褪去了那有裂痕的笑,走到她面前。他唇色有些苍白,连带着说出的话也苍白:“阿琢,你应当怪我的,我瞒着你很多事,我有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他滚了滚喉咙,“——在你面前的时候,最说不出口。”
两人都换回了来时穿的衣裳。
一个是一身白的风流贵公子,一个是一身黑的持剑小娘子。可当他们面对面再站在一起,早已不是最初认识的彼此,也不是最初的那种关系。
应该是这样的,却好像因今夜的事,又为两人亲密的关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姜玖琢仿佛站在大雾外,望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却又,那么清晰。
因为她比谁都懂,面对一个人,怎么都说不出话的滋味。
是害怕啊。
他怕她会讨厌她,他怕自己知道,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他可能也无数次想说出口,可他还是害怕——他怕将最丑陋的样子展现给她之后,自己会失望。
她握着剑的手渐渐收紧。
此时此刻,她想戳破那层雾,想告诉陆析钰,很久之前他们就见过了,更想要探知,他的脆弱源于何处。
“陆析钰,你敢像我一样,把所有事都告诉我吗?”她问。
“你敢相信我吗?就像我相信你那样。”
***
小佛城后的小山丘。
大雨冲刷过尘埃,雨后的夜色格外的亮。
山坡上踩一脚还能溢出水,陆析钰叫住了走在前头的姜玖琢:“我先上去吧。”
姜玖琢回身:“为什么?”
陆析钰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侧身先一步走到了山顶。
等到姜玖琢再往上爬的时候,她才发现最后一小段比先前的陡了些,她本是不拘小节的人,可是走前顺走了桌上留下的那点桂花酿,这下倒是不太方便了。
倒也不是她贪馋,而是手上有点东西,便不那么尴尬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桂花酿丢掉,一只手从上伸到她面前。
陆析钰笑眯眯地:“我帮你。”
姜玖琢一顿,刚要把酒递给他,便见他收回手:“酒太凉了,我不想碰。”
“……?”
陆析钰遂又在她凶巴巴的目光中伸出手,不要脸地说道:“但我可以稳住你。”
姜玖琢嘴角一颤,竟被他气得想笑,睥了他一眼后,她也不理他,环视周围后朝一棵小树下了手。
奈何她才随着迈出的那步抬手,就被陆析钰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诧异抬头,撞入他促狭的眼中。
紧接着,握紧她的手突然大力地一拽——
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一片混沌中只剩他眼中狡黠的笑意。
两人双双跌倒在地,那自如之人的笑意也收敛。
——柔软唇瓣相贴,带着雨后湿漉漉的青草气息,热度就此融入夏夜的水汽之中。
耳边的蝉鸣停了,身下人的呼吸慢了,唯有头顶的月光亮堂堂的,照进陆析钰黑白分明的眼中。
加快的心跳带来灼热的温度,让姜玖琢动弹不得。那双撩人的深情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情愫不合时宜地蔓延,她习惯性担心他会经不住摔,急忙要从陆析钰身上起来,却被他按住:“再等一会儿。”
姜玖琢这才想起反应过来她是瞎担心,问道:“等什么?”
陆析钰收紧双手,低低地呓语,“我怕以后就抱不到了。”
夜色沉静得让人心慌,无人说话,他便一直抱着她陷入沉默。姜玖琢以为,他是在下决心思考如何告诉她,就像她那次一样。
可良久,陆析钰些许苦涩地勾唇,却问:“我们会有以后吗?”
姜玖琢身子僵住,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患得患失的模样。硬要说的话,来小佛城的第一天,在梦里倒是见过的。
她呼吸有些不畅,“会的。”
其实她早就有答案了,她希望能和这个人有很久远的以后,即便今日他什么都不告诉她。
姜玖琢刻意直视他,那么想展现她的坚定,又像极了心虚的孩子遮掩谎言。
望着她澄澈坚定的双眼,陆析钰终于沉沉地笑出声来,心里想的却是她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大概她说的以后只是成婚了之后的以后。
但那又如何,有这个答案便够了。
陆析钰松开她,把她扶起,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垫在地上:“所有事都告诉你,很长,会说很久。”
姜玖琢便依言在他的披风上坐下。
陆析钰靠着她也坐:“想从哪里开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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