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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的字经过傅先生这一年多来的指导,已经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影子。
胤祐现在少有到南书房走动,康熙也不常能看到他练字,但看一次就要忍不住为之惊叹——这哪里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写出来的,翰林院多少进士及第的文官,把考卷拿出来,也有不少人的字写得不如他儿子漂亮。
康熙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拿着他的字到朝堂上去,向文武百官展示:“瞧瞧,这是朕的儿子写的,你们羡慕吧。”
胤祐其实是个耐性很好的孩子,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把以前练字的方法和习惯全部丢掉,重零开始学习,并且学得那么好,那么快。
因此,他就是那个能坐下来听太皇太后回忆往昔,一坐就是一整天的那个孩子。
关键是,他不光是听太皇太后絮叨,他时不时还能接上一两句,关于那些在盛京的往事,关于太皇太后还是庄妃时期,如何从皇太极后宫位分第二,一直落到五妃最末。
老太太也没什么顾忌,什么有的没的都跟胤祐讲。关于皇太极和自己姐姐那轰动盛京的爱情故事。
海兰珠比她的妹妹布木布泰大了四岁,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已经二十六了,比布木布泰晚到盛京九年。
胤祐正在摆弄一套玩具,是前几个月他专程让造办处帮他做的。和西洋积木有点像,但又大不相同。这套积木的成品是等比缩小的太和殿,每一处街头都用了榫卯结构,拼搭起来比西洋积木更烧脑,也更有意思。
胤祐每天就是一边玩积木,一边听乌库玛嬷回忆往事。
小家伙颇为诧异的抬起头来:“乌库玛嬷,这么久远的事情,您竟然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太皇太后缓缓地摆了摆手,用饱经沧桑的声音说道:“忘不了,忘不了……”
哪里能忘得了?
虽然海兰珠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后者已经有许多福晋,其中除了她的妹妹,还有他的姑母。
可是,她还是得到了皇太极独一无二的宠爱。皇太极称帝之后大封后宫,海兰珠被封为宸妃,居关雎宫,地位仅次于她的姑母孝端文皇后。
这关系太复杂了,什么姑母、姐姐,妹妹,胤祐听不懂。他的重点也跑偏了,他问:“关雎宫就是关关雎鸠那个关雎吗?”
太皇太后笑着跟他解释:“那可不就学汉人附庸风雅吗?咱们叫它和谐有礼宫。”
小家伙笑得前仰后合:“这是什么名字,太好笑了,还是叫它关雎宫吧。”
他又想起什么,问道:“那乌库玛嬷在盛京居住的宫殿叫什么呢?”
苏麻喇姑笑道:“以前说过的呀,哥儿想想。”
胤祐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叫永福宫。”
他这一打岔,太皇太后故事也不知道讲到哪里了。回忆了半晌才想起来,后面这一段才是她年年不忘的故事。
“那时候,东宫大福晋也就是宸妃诞下黄八子,皇上为此大赦天下,在盛京皇宫举行隆重的盛典,庆祝这位小皇子的诞生,蒙古诸部首领纷纷来到盛京进献贺礼。就连宸妃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也被封为了和硕贤妃。 ”
这个故事似曾相识,虽然胤祐确定自己没听过,但是他好像听过一个类似版本的,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于是小家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这个孩子只活了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皇上大为痛心,我生下福临,他也只是聪聪过来看了一眼。”
“福临?”胤祐想了想,“福临是五台山上那个法号行痴的老和尚吗?”
太皇太后没有回答,目光像是透过胤祐看向了远方。
小家伙又低头摆弄积木,随口说道:“他好奇怪。”
“哪里奇怪。”
小家伙回忆了一下:“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还说……还说我想一个人。”
听到这里,太皇太后面色一沉:“胡说八道!你才不像什么人,你就是你。”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又无奈又悲凉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父子俩才像呢,同样是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大赦天下。”
只可惜,不管是宸妃还是董鄂妃盛宠之下,命都不太好,孩子早夭,自己也在不久后抑郁而终。
皇太极和福临父子俩也同样离谱,一个在海兰珠死后大哭说逼死了亲爹还难过,一个为了董鄂氏连江山也能弃之不顾。
胤祐听了一上午曾祖父和祖父的八卦,最后从乌库玛嬷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怆然。
她可太不容易了,连续辅佐两位冲年继位的皇帝。她试图阻挠儿子走上父亲的老路,换来的却是儿子无尽的仇恨。
最终,她也没能挽回儿子的命运。
故事听完了,积木却只搭了一个基座。接下来太皇太后要开始礼佛,胤祐便放下玩具,拿起经书诵读起来。
康熙每天都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一呆就是半日。主要是他年后要出一趟远门,想多陪陪老祖宗。
顺带着他还能找胤祐下下棋,这小家伙棋艺虽然谈不上有多精湛,但是以棋观人,这小崽子每次落子总让他出其不意,但细思起来,好像有有些道理。
不过康熙跟儿子对弈从不手软,该赢就赢。没有说欲拒还迎勾着他陪自己下棋,又或者故意提示火让着他,给他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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