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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面色凝重,叹了口气道:“我虽猜到了今年可能会有升迁,却没料到陛下竟是让我出任盐政。”
原来去年一年各地的年成不好,好几处都报了旱涝,入冬后又有不少地方遭了雪灾,又要国库拨银放粮,只是这几年边关不太平,每年的军饷便是一笔大开支,国库哪里还有多少银子?就指望着两淮的盐税救急。
谁知到了年底,这年的盐税却比往年少了好几百万两银子。
永元帝大发雷霆,命人暗中一查,却是甄家中饱私囊,盐税泰半都被甄家私自扣下,不仅如此,还拿了盐政的钱去贿赂拉拢官员,党同伐异,如今江南官场几乎是甄家一家独大。
他原先虽然知道甄家在任上收了不少银子,但因是先前□□下江南导致甄家任上的亏空,为了让甄家还上这笔银子,才额外照顾甄家,况且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按数缴纳税收,便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追究。
然而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甄家骄奢成性,过惯了富贵日子,连任盐政与江宁织造等肥缺还不知足,自从甄贵妃诞下十五皇子,野心愈壮,指望着能更进一步,不止中饱私囊,还拿着盐政的钱贿赂官员,江南官员泰半都被甄家拉拢过去,为甄家马首是瞻,甄家如今竟成了江南的土皇帝。
永元帝自然震怒不已,偏甄家如今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倒不好贸然动手,再者他年纪也大了,越发心慈手软,又要留个好名声,再没有年轻时的杀伐决断,况奉圣夫人尚在,一时也不好发作。
然盐政一职永元帝是决计不会再让甄家继续执掌。
但这次派谁去又是个难题,虽有几个人选,但皆有不如意之处,寒门出身的虽然足够忠心,但没什么根基,且盐政油水实在太过丰厚,钱帛动人心,只怕上任不了多久,不是被拉拢便是被斗倒了。
而那几个家里有些根基
人脉的,不是能力不足便是忠心不足。
正左右为难,忽想起林如海来,他是永元帝亲自培养出来的心腹,行事又老练,这几年政绩斐然,在江南官声极好,且林家也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在江南极有声望,他家又十分富贵,料想不会贪污受贿。
再者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四王八公皆联络有亲,他岳家又与甄家是老亲,甄家明面上亦不好与他为难,倒是个极恰当的人选,因而思之再三,便点了林如海出任巡盐御史一职。
这其中缘由林如海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禁有些皱紧了眉头,近年几任盐课皆出自甄家一系,且几位皇子业已长成,正因皇位之争斗得不可开交,两淮盐税乃朝廷命脉,更是诸人争相拉拢的对象。
永元帝既委派了他,便是有意要他肃清盐政之乱,此去扬州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是永元帝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即便知道此去危险重重也不得不尽心竭力。
想到此处,林如海暗暗叹了口气,便对贾敏道:“我这次升迁挡了不少人的道,此次去扬州只怕不太平,其他的我倒不怕,只怕那些人暗中算计咱们家里,因此内宅诸事你要多加留心,尤其是玉儿身边,切不可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官场上的为难他倒不怕,怕就怕那些人暗中算计,从后宅内院之中下手。
贾敏冰雪聪明,自然明白林如海的言下之意,心中顿时一凛,神情凝重道:“老爷放心,后宅之事我会多加留意。”
虽然心下担忧,但圣旨已下,此事已成定局,已别无他法。
正在此时,守在外头的谷雨忽然传话,“姑娘来了。”
贾敏与林如海对视一眼,忙掩住了口,清咳了一声道:“让姑娘进来罢。”
不多时,便有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进来,正是林如海与贾敏唯一的嫡女黛玉。
黛玉年方五岁,年岁虽小,却生的极好,眉目精致如画,肌肤白嫩如玉,双眸似水还清,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非是人间凡品。
只见她穿着一件鹅黄色弹墨绫夹袄,系着白色绣折枝梅花的百褶裙,更衬的一身雪肤白如凝脂。
黛玉屈膝给
父母请了安,贾敏拉着她坐下,拿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笑道:“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黛玉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方先生身子不适,布置好功课便提前下学了。”
方先生正是旧年林如海给黛玉聘请的先生,原先曾中过进士的,只是被废太子一事牵连,才丢了官,才学极好,只是年纪大了些,早年又在狱中受了罪,一遇阴雨天便容易腰腿疼痛。
黛玉对这位先生极尊敬,只是方先生才学人品虽好,为人却有些迂,信奉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红针黹才是女子的本等,虽奉命教导黛玉四书五经,私底下却不止一次跟林如海提过,女子应以贞静为要,读些烈女传贤媛集便罢,不必再去学那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
前些时日黛玉想学古琴,这位老先生便又在林如海跟前好言相劝了一翻,黛玉知道后心下便有些不乐。
林如海莞尔一笑,招手叫女儿到身边,温声道:“我昨儿听方先生说你做的诗大有长进了,你前儿说想学琴,为父已经替你找了位女先生,过一段时日就会到了。”
黛玉闻言极为欢喜,忙道:“真的?爹爹,先生几时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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