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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听了笑道:“奶奶说的是,花儿只管好看就行,谁管它是君子还是隐士,是高贵还是俗气。”
李纨点头道:“这话极是,花儿从来只有姹紫嫣红之别,而无高低贵贱之分,便是路边的野花也未必就比牡丹芍药低贱了。”
正说话间,忽见贾兰抱着个石青色的包袱走来,先请了安,方笑道:“明儿是妈的生日,儿子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便用先前打的皮子叫人做了一件衣裳,妈瞧瞧喜不喜欢。
”
李纨又惊又喜,接过包袱打开一看,竟是一件狐皮斗篷,连着雪帽,柳黄缎面绣着几枝半开的梅花,雪帽与领口都镶着雪白的风毛,精致华美。
淡菊等人都忍不住赞道:“好精致的衣裳,哥儿真真孝顺。”
李纨十分喜欢,摸了摸的小脑袋,笑道:“这是妈妈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贾兰闻言目光一亮,小脸蛋顿时红了,有些激动道:“妈放心,等日后孩儿金榜题名,再给妈请封诰命,穿凤冠霞帔。”
李纨闻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中不中并不重要,哪怕不科举其实也没什么,妈妈只希望你平安顺遂,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活的开心就好。”
贾兰听了这话心中一暖,抱住李纨的手臂,仰头笑道:“妈别担心,这是儿子自己选的路,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并不勉强。学问上虽不敢自满,但有沈先生这位名师教导,日后中个进士应该不成问题。”
李纨闻言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这般大的口气,叫人听了还不笑掉大牙。”
贾兰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孩儿这是跟妈学的,您不是从小教我,做人要有自信么。”
李纨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道:“这话在家里说说无妨,在外头可得谦虚些,不然叫人听了不笑话才怪。”
说笑声渐渐远去,沈颐回过神来,看着平静的水面,不禁想起自己幼时的记忆,忍不住叹了口气,有这样一位母亲实在是件幸事,怪不得自家小徒弟言谈举止与众不同,果然是有本而来。
转瞬便到了年底,李纨忙着料理年事,又要置办年礼,忙的连生日也不曾好生过。
这日,李纨打发人往各家送了年礼,各家俱有回礼,不过是定例,倒无甚可记之处,
唯有沈家回礼中除了惯例的绸缎吃食酒水古玩外,还有十来盆盆景,腊梅,山茶等,都开的极鲜艳。
另外还有几盆看不出是什么花的盆栽,众人看了半日都不识得,最后还是林家的一个常年打理花圃的仆妇认识,道:“这几株是前几年牡丹张家新培育出的牡丹名种,开的花朵又大又香,只是这花培植不易,数
量稀少,极为难得。”
李纨闻言一怔,她前些日子才说要种牡丹,没想到今天就送上门了,虽觉有些巧合,但各家往来互送盆景花卉也是常事,当下也并未多想,对那仆妇道:“这几株花就交给你了,小心照料。”
那仆妇答应着,忙叫人抬了下去。
话分两头,却说李纨在江南忙着年事,京中贾府也因为正月元宵的省亲之事忙得不可开交,阖府上下片刻都不得闲。
可巧这日荣府去江南的一行人回到了京中,王夫人等人正在贾母上房请安说话,便忙叫了董成家的来问话,先前林家虽然打发人送了信来,但三言两语的也只说了个大概,具体情形如何还是不清楚。
董成家的便将英莲一家如何请来周大夫给贾兰治病一事细细说了,末了又将李纨的信件交给王夫人,道:“小兰大爷如今已经痊愈,个头也长高了好些,明年还预备下场呢。”
王夫人一目十行看完信,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平安无事就好,我的心总算放下了。”
贾母听探春念了信,也点头道:“这都是菩萨保佑,都说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珠儿媳妇做人忠厚,菩萨也怪可怜她,才有此福报,你们年轻的多听着记在心上,一个人总要吃斋念佛做些善事,菩萨自然会来保佑的。”
众人都答应是,凤姐笑道:“那是老祖宗和太太敬神信佛修行了一辈子,积德荫在儿孙。我们还全靠老祖宗的福庇呢,等日后兰小子封侯拜相了,你们再想想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王夫人听了十分欢喜,点头道:“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但愿兰儿将来一切顺遂,也不奢望他封侯拜相,能中个进士就是咱们家的造化了。”
众人都笑道:“太太不必担心,赶明儿兰哥儿金榜题名,来个三元及第,到时候再娶一房贤惠的奶奶,大小齐登科,再生几个重孙子重孙女,太太就等着做老封君罢。”
王夫人闻言越发喜悦,笑道:“那就借你们吉言了。”
贾母也笑道:“那我便等着抱玄孙子了。”
凤姐听了便笑道:“老祖宗福大喜大,等宝兄弟成了亲,到时候抱重孙子都要双手抱两个,抱玄孙子
只怕都抱不过来呢。”
贾母笑道:“我可不傻,为什么要一齐抱呢?这个抱了再抱那个,使不得吗?”
宝玉初时摸不着头脑,这时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顿时脸涨得通红,慌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众人哄堂大笑。
晚间贾政回府,听说贾兰预备下场,不禁又惊又喜,只是想起他先前的那场大病,至今还心有余悸,科举极耗心血,童生试虽然相对乡试而言比较简单,但三场考试下来亦十分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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