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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接连数日, 贾家都有媒婆登门, 只是来求亲的人家大多都是爆发新荣之家,没甚根基,另有几家根基门第不错的, 却舍不嫡子,结亲的人选都是家中不成器的庶子,贾母王夫人哪里看得上,都委婉回绝了。
这两个婆子便是在议论此事,一时不免拿黛玉的亲事来比较,都道林姑娘有造化,许了户好人家,谁知偏巧就被宝玉听到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整个人都魂飞天外了。
两个婆子见他面色惨白,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叫他也不答话,顿时慌起来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面无人色:“这可怎么办,要是老太太和太太知道咱们说漏了嘴,非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一个婆子心思活络些,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横竖这会子也没人,咱们悄悄儿溜走,神鬼不知。”
另一个婆子早已六神无主,听了这话也不及细想,忙道:“那我们快走!”
两人看了一眼仍旧痴痴呆呆的宝玉,蹑手蹑脚溜了。
两人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才一转弯便见李纨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迎面走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厢李纨正欲去贾母上房请安,不料走到沁芳亭时迎面撞见两个婆子,见她们神色惶惶,不禁皱眉,问道:“你们这慌慌张张跟赶脚鸡似的做什么?”
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强笑道:“没
——没什么,只是方才遇上宝二爷,似乎有些身体不适,我们正预备去请大夫。”
李纨上下扫了两人一眼,怀疑道:“宝玉既然不适,你们怎么不留个人照看,反而急匆匆离开?”
两个婆子心头一跳,支支吾吾半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纨见她们言辞闪烁,形迹可疑,不免起了疑心,一面给素云使了个眼色,一面快步向前走去。
素云等人将两个婆子扣住,李纨也看到了宝玉,见他失魂落魄,目光呆滞,不禁吃了一惊,忙上前推了推他:“宝玉,宝玉——”
宝玉依旧呆呆的,任凭李纨叫唤都没反应。
李纨又惊又急,一面命小丫头去请贾母王夫人,一面叫素云押来两个婆子,沉下脸道:“宝玉究竟出了什么事?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请老太太和太太亲自来问你们不成?!”
两个婆子见状,心知瞒不过,不敢再隐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五一十说了,哭求道:“我们也不知道二爷在,一时嘴碎,求大奶奶饶命!”
李纨又气又怒,只是此事事关黛玉名节,万万不能声张,否则一旦传了出去,黛玉的名声就毁了。
想到此处,李纨当即命人堵了两个婆子的嘴,又叫跟着的丫头婆子们搀扶着宝玉,送到怡红院中。
袭人等人见了这般,一时都慌起来了,忙扶了宝玉躺下,一面担心是撞客着了,一面又怕是痰迷了心窍,慌慌张张去寻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
李纨见众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成一团,不禁暗暗叹气,差人去请太医,又叫袭人解开宝玉颈部的排扣透气,喂他喝些热茶,晴雯去打盆热水来给宝玉擦脸,又吩咐麝月挪个炭盆放在屋里取暖。
袭人等人这才有了主心骨,一时忙乱起来。
宝玉被灌了一盅参茶,又被热毛巾糊了一脸,这才回过魂来,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
李纨一见,顿时放下心来。
袭人顿时念了声佛,含泪道:“我的爷,你可好了,方才吓死我们了。”
晴雯等也松了一大口气,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出门才一会子就成这副模样了。”
宝玉想起黛玉,一时又流下泪来,哭道:“她们说林
妹妹定亲了!”
晴雯等人闻言这才恍然,面面相觑半日,一时都不言语。
袭人心中更是如同打翻了酱醋瓶,又酸又涩。
李纨心下不解,明明如今黛玉与宝玉只有兄妹之义,素日行止也都并不如何亲密,怎么宝玉还会如此?
其实宝玉自己也不太明白,当年他与黛玉相较别个虽亲厚些,但一别数载,如今也并不如何亲密,然而不知道为何,听了黛玉定亲的那一瞬,他却心如刀绞,冥冥中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却说贾母王夫人听闻丫头禀告说宝玉人事不知,顿时唬的魂飞魄散,匆忙赶来。
薛姨妈等人也都闻讯赶来,偏凤姐去了宁府,只平儿来了。
众人赶到怡红院,便见宝玉靠在榻上,虽满面泪痕,但神智清醒,顿时松了口气。
王夫人揽着宝玉端详了一番,终于放下心来,便问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回话都丫头慌慌张张的也没说个明白。”
麝月等人对视一眼,嗫嚅着不敢言语。
贾母与王夫人见状越发疑惑,便问李纨道:“珠儿媳妇,你来说。”
李纨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心念电转间已有了主意,避重就轻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宝玉听两个婆子说近日有人上门求娶二妹妹三妹妹,又听说林妹妹也定了亲,宝兄弟心实,想到姊妹们要出阁,一时太过伤心,痰迷心窍,这才犯了病。”
贾母与王夫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赞赏的看了李纨一眼,心下暗恨两个婆子嘴碎,一旦事情传了出去,宝玉黛玉的名声扫地,贾林两家必结冤仇,顾家与江家也必然震怒,好在珠儿媳妇见机快,否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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