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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闻言道:“才喝了点汤,还不曾睡,听说你来了正说要见见你呢。”说罢便命丫鬟春华先去禀知。不一会,春华来请,说道:“老爷不能冠带,请姑奶奶进去罢。”
李母便拉了李纨的手去里间看望李守中,张氏乃是儿媳,不便去公公卧房,自带了丫鬟下去张罗酒菜。
走进内屋,李纨便见李守中倚在床上,身上穿着件石青色万字不到头的轻纱便服,精神倒还好,只面色有些憔悴。
李纨行了礼,李守中摆手叫她起来,姨娘们亦上来见礼,又搬了凳子过来,李纨欠身坐了,方道:“父亲这会子可觉着怎么样?”
李守中微微笑道:“不妨事,已经好多了,不过是小病,倒惊吓了你。”
李纨闻言叹道:“父亲也是有了年纪的人了,如今又是暑热,更该好生保养才是。”
李母听了这话摇头道:“我早就说了,如今上了年纪就多歇歇,偏你父亲不肯听,每日上班早晚点卯,比谁都勤快,闲了也坐不住,今儿去寻那个同僚下棋,明儿又与那个朋友垂钓,我是劝不住的,你说的话他只怕还听些。”
李守中见老妻当着女儿的面揭他的短,不禁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叫厨下好生预备一下,多做几个菜。”
李母闻言也丢开此事,拉着李纨的手道:“这次既然回来了,便多住些日子罢?”
李纨答应着,笑道:“我们太太叫我躲了午再回去呢,自然是要多住些日子,母亲别嫌弃我就成。”
李母闻言十分欢喜,女儿命苦,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连回娘家的机会都少,难得这次回来过节,忙笑道:“我就叫人去打扫屋子。”又一叠声叫人去收拾铺盖帐幔。
大丫鬟春华当下便带了丫头婆子去料理。
李守中毕竟尚在病中,李纨略坐了坐便退出来了。
才出房门,便有张氏打发丫鬟菡萏来传话:“请太太示下,酒菜已预备妥了,在哪里坐席?”
李母道:“今日天气热,便在荷香水榭罢,那里凉快些,将两边窗子下掉,看看荷叶儿也好。”菡萏答应着,出去吩咐摆席伺候。
不多时贾兰也匆匆赶来了,见李守中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又去书房见了舅舅李衡与表兄李厚。
李守中服了药,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到底还未痊愈,便只在房内将养。
李纨母女俩个说了一回闲话,下面传话说酒席已预备妥当,众人便往荷香水榭来。
原来这水榭建在荷塘之上,竹桥为渡,张氏一站在桥头相候,李母携着李纨过来,进了水榭,屋里的摆设皆是竹木所制,甚是清雅,中间设着席面,桌上摆满时新鲜果、各样珍肴佳品。
张氏让坐,李纨拉了张氏一道坐下,笑道:“今儿又没外人,嫂子也坐下罢。”
李母也点头笑道:“你妹妹说的是,你也坐罢。”
张氏答应一声,当下李纨与张氏对坐,李母坐在上首,下面空着,
以便上菜。又命春华带两个媳妇、丫头在此伺候,余者都去伺候大爷同表少爷,众人答应着去了。
今日乃是家宴,亦无外人,娘儿们几个不过说些家中事务,略吃了几杯酒便散了,不须赘述。
转眼李纨在娘家已住了七八日,李守中不过中了些暑溽之气,本无甚大病,调养了几日便已无大碍了。
李纨见李守中已痊愈,不好再多留,便回了荣府。
不料才回府里,便听说宝玉挨打了,如今正在养伤。
贾兰正换衣裳,闻言奇道:“好端端的老爷怎会打宝二叔?”
梧桐觑了贾兰一眼,犹豫了片刻,道:“听说是宝二爷与忠顺王府的小戏子来往,又私自放跑了人,忠顺王府的长史官亲自来咱们府里要人,又碰上环三爷告状,老爷当时就恼了,绑着二爷狠狠打了一顿。”
贾兰闻言眉头一皱,到底都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向李纨道:“妈,我去瞧瞧二叔。”
李纨此时已想起了另一件事,闻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道:“你去罢,我不便前去,代我问个好。”
贾兰答应一声去了。
李纨方看向梧桐,沉声道:“金钏儿怎么样了?”
梧桐低声道:“金钏儿姐姐已经跳井自尽了。”
素云等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忙道:“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跳井了?”
梧桐四下张望了一回,见房中已无外人,方压低声音道:“外头只知道那日太太说金钏儿姐姐打碎了一样要紧东西,将她赶了出去,金钏儿一时想不开才投井。
然而那日我碰巧听到太太屋里的彩云姐姐与环三爷说话,才知道是前两日宝二爷与金钏儿姐姐在太太跟前调……调情,惹怒了太太,这才被撵了出去。”说罢又将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李纨紧皱眉头,深深叹了口气,心下不免有些后悔,这段时日在娘家过的太过自在,一时竟忘了金钏儿的事,若是早些想起此事,说不定能挽救一条性命。
稻香村的丫头们与金钏儿时常往来,虽不是亲如姊妹,但素日也是时常一处顽笑,此时都不免伤心。
素云红着眼圈道:“金钏儿行事确实轻狂些,素日也常同宝玉顽笑吃她嘴
上的胭脂,只是再怎样她也罪不至死,怎么偏落得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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