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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户部右侍郎有司徒晖的亲口任命,几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京城。司徒晖心里也没觉得能出什么问题,眼看着前线传来好消息了,南安郡王从京城中带过去的将军们养病都养好了,最开始带过去的那一波军粮也吃完了,南安郡王上折问司徒晖,“陛下,之前半年的粮草吃完了,您拨粮的动作能快点吗?”
司徒晖:“……”不是,我从官仓中取粮的命令已经发下去了,派出去的钦差大臣也离京了,南方的海水冬天又不会冻上,就算运送军粮的船在路上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也不该现在还不到吧?
户部的这位侍郎大人毕竟是司徒晖的臣子,是不可能一出京城就没了音信的,“撒手没”什么的,只要你不怕留在京城的亲人也跟着一起没了,那才可以试一试。显然这位大人还是怕的,因此给司徒晖的工作汇报一直没有停过,但司徒晖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大臣出去之后的工作汇报上面没说有太棘手的情况啊!
南安郡王会这个时候给司徒晖上折子,实际就是出门在外的武将惯例的哭穷而已。眼巴巴等了一段时间,京城还是没有消息,南安王爷这才有些慌了,下令全军的饭量只能有以前的七成,可即便如此,原本的军粮能撑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幸好,就在南安王爷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朝廷押送军粮的船队来了。跟船一起来的户部右侍郎一脸憔悴,从港口到军队的营房还有一段距离,为了赶时间,这位大人是骑马来的,真正的运粮的大部队在后面。大概是因为军粮迟到的天数有点多,南安王爷还亲自接见了这位钦差大人。
户部右侍郎不敢托大,从见到南安王爷之后就连连拱手,“路上风波不断,耽误了些时日,实在对不住王爷了,好在下官幸不辱命。”好歹把粮送到了,求南安王爷别往皇上那里递折子呀!
南安郡王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长时间呢,自家的后勤都在人家的手里掐着,虽然不高兴,到底没说出太重的话,只是对着这位户部右侍郎扯出一个笑来,但连旁边跟着的亲卫都能看出王爷这个笑容下的情绪不那么愉快。就听南安王爷还在继续说,“这两年气候不好,筹措军粮并非易事,本王知道大人的难处。”
户部右侍郎对着这位还有些祖上遗风的郡王是不敢得罪的,可听了南安郡王的话,却不由得扯开一个苦笑,不,王爷,您不知道我的难处啊!侍郎大人觉得自己的心被泡到了黄连水里。
很快,这位钦差大人就知道心比黄连水还苦是个什么意思了。
寒暄完毕,南安郡王回了自己的营帐,侍郎大人通过南安王爷的亲卫好一通打听,才知道南安王爷就在自己到军营的前三天上了一封折子。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折子的内容,但这位钦差大人的户部侍郎又不是连基础的推理能力都没有,刚才那王爷的亲卫都说了,他们大营里已经连着半个月只能吃七分饱了,南安王爷到底是因为什么上的折子还用说吗?
天意啊!身负皇命的钦差大人叹了口气,见南安王爷没有丝毫追回折子的意思,只能顶着一张苦瓜脸往京城的方向赶了。南安王爷听亲卫说了这位钦差大臣临走时的脸色还有些不满意,“怎么?来本王的地盘上,本王亏待他了怎地?”能让皇上任命出来筹措军粮的,好歹也得是皇上比较信任的官员吧?顶着这样一张脸回京,是觉得这趟差出得不好?
“来人,给本王研墨。”南安王爷撸起袖子,觉得他需要再往京城递一封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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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宽容的皇帝,可再宽容的皇帝听到户部右侍郎出京一圈儿带回来的消息都得生气吧?司徒晖是忍了又忍,才没摔个什么东西来撒气,只是气呼呼地在乾清宫来回走了两圈儿,然后才看向下面跪着的户部右侍郎,“这件事,你们户部原先是谁负责的?”
户部右侍郎对着司徒晖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户部的责任是怎么也逃不掉了。其实,回京之后,这位户部右侍郎还是抱着一点点侥幸的,可直到司徒晖主动召见他,问他筹措军粮的速度为什么那么慢,这位侍郎大人终于死心,直到自己这是不能继续瞒下去了,于是对着司徒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陛下之前下旨要臣取粮的江南姑苏、金陵一带,官仓里的粮食几乎只有户部账册的三成,当地的官员说是有人拿着京中贵人的书信要求调出常平仓里的米,保证今年秋收之前能有新米入仓……”
大梁的官仓分为太仓、军仓、常平仓和义仓。其中,太仓里的米是为了给官员们发放俸禄的;军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军粮储备;义仓是为了灾年赈灾救济用的;常平仓则是为了抑制市面上飞涨的米价留存的余粮。
因为大梁这些年虽然在边境上走有小型的摩擦,但并没有大型战争,所以军仓在所有的官仓里占比并不算高,真正占大头的是另外三个。司徒晖之前说东南沿海的军粮要从别的省份的官仓里取,想的也是先从别的仓拨出一部分,等到今年秋收补齐,没想到所谓的“京中贵人”竟然比他的动作还快。
因为黄河以北近两年的气候不顺,所以官仓是经常开来救灾的。司徒晖觉得自己应该是特别生气的,但怒气值不断积累,到最后司徒晖竟然笑了出来,“朕是不是还应该夸这些人聪明,知道往江南下手啊?”明明是“京中贵人”,却没动北方的粮仓,而是直接把手伸到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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