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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口也有个人做这个,但是我爸不让吃。”秋云说。
“你家门口?”
“恩,小时候,就在巷子口,生意很好,每天都有一群孩子围着。”
“凤凰街吗?”
“……”秋云没答,自顾自说道,“我爸回家会自己做给我吃。”
“你爸……”梁禾头一次听秋云说起她家,“是做什么的?”
“他……他是做技术的,”秋云怕说多了露馅儿,又补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哪个厂。但是他做这个转糖确是很专业的。”秋云把最后一点转糖吃完,还舔了一下竹签,“我是属狗,可是他画的小狗都好丑,像一只猫,又像兔子。不过他调的糖水却是很甜的,比这88年没有任何添加剂的都甜。”
梁禾也吃完马的最后一点尾巴,瞧着这光秃秃的竹签。
“你爸哪年走的?”
“……”秋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妈妈很小时候就离开我了。”
“你妈妈?”梁禾顺着话题往下问。
“很小,我对她没有印象。”秋云说得倒一点不假。她的亲生母亲在她一岁多就去世,她对妈妈的认知,几乎全部来自于陈丽萍,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发生,陈丽萍在她心中依旧是她的妈妈。
“她为什么离开?后来还回来过吗?”
秋云摇了摇头,路边经过一个垃圾桶,她把竹签扔进去。
“没有,”秋云喃喃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己的孩子?
梁禾疑惑,想问秋云,你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吗?但看到秋云的表情,不忍这么直接地问。也难怪她不想提,毕竟母亲离开她的时间太早了,可能早已组建了别的家庭。于是他试图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那你和你爷爷感情应该很好吧?”
秋云推着三轮车往前走,微微愣了一下,才回道:“小的时候吧。”
“小的时候?”——又是小的时候。梁禾忍不住侧头,三岁看老,也许邱晓云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养成了良好的家庭修养和学习习惯,所以现在即便家里无人看管,但偶尔还是能良好的素质——这是唯一能解答梁禾疑问的答案。
秋云不知梁禾所想,她抬头看向前面,学校的门已经隐隐可见。有人陪着走,不知不觉时间和路程都变短。美院的西门很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铁门,这让她想起司马腾以前工作的厂区大门。是的,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秋云的爷爷、司马峰的爸爸,司马腾身体还硬朗。他是机械厂的创始人之一,退休后仍有不错的待遇,住的地方和司马峰分的房子在一个大院。老人下午有和人约棋的习惯,每逢下棋回来,司马腾都会给秋云带点零食,可以抵消她在巷子口吃不了转糖的忧伤。
想到这里,秋云不禁嘴角扬起一点笑,“以前我爷爷还长给我买糖吃,大白兔,你知道吗?偶尔还有国外的糖,很稀奇的,我都舍不得吃。我爸不让我多吃,说小孩吃多了对牙不好,还不长个子。后来我爷爷身体出了点问题,就……没买了。”司马腾有次回来摔了一跤,摔断了腿,恢复过来后走路有些跛。司马峰入狱前,嘱托陈丽萍把他父亲安排进养老院。陈丽萍和秋云每个月都会去看他,可到后来,陈丽萍去地就少了,最后,只有秋云还去。
想到这里,秋云抬眼看向天空,深深叹一口气。微湿的眼眶在风中很快就干了。
“你爷爷一直给人算命?”梁禾其实是有点好奇的。
秋云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你爸走后,他通过给人算命带你这么大,也算是不容易。”梁禾还想问究竟算命都在哪里算,收入如何,但看秋云沉默的样子,也只好说:“过年没回来,说不定也是为了生计。你也多体谅一下老人。”
秋云没接话,又是只“嗯”了一声。
过了好久,才又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挺想他们的。”
“谁?”
秋云微微一叹,跟前呼出一团白雾来。梁禾马上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那一句“谁”问的特别傻。他张了张口,想挽回什么,或者安慰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秋云是挺想司马峰的,不仅仅是想念司马峰,她还想念司马腾、甚至还想念陈丽萍。他们无论现在和她关系怎么样,都是曾经对她很好、和她亲密无间的亲人。思念,在这个热闹又寒冷的春节,忽然像野草一样疯长而出。在这个世界,她是真的举目无亲,如同孤儿。不,比孤儿还惨一点——孤儿是已经没了双亲,而她却是有亲人,却隔着无法跨越的横沟,求而不得。
想到这里,秋云又不自觉一叹。
“你知道我今天去山上看的谁吗?”梁禾忽然说。
秋云转头看他。
“我父亲。”
“你父亲?”秋云停下脚步,吃惊不小,“梁叔叔他……”
“他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今年是第十二年。”
“十二年?”秋云算了下,那是1976年,那年梁禾应该十来岁左右。她脑子里闪现出梁禾桌板下的合照,又闪现出今天中午在他家吃饭的情形。
“是的,那时候我13岁吧。”
“他是……怎么走的?”
梁禾抿了一下唇,说道:“□□时候,生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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