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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蒙着睁开眼,想要看看现下是个什么时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此时天色将明,微弱闪着光的星星稀疏散落,像是在蓝灰色的幕布上不小心洒上了些许斑驳的白色染料。
可周娴并没有闲心去细看,她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跳,连忙起身打量着眼前。
即使因为宿醉有些头疼,周娴还是能分辨出自己此刻身在四皇子府前院的庭院内,躺在昨晚那张宽大的罗汉床上。
她抚了抚身上遮盖着的被子,是自己卧房内的那条。
想必是昨个儿自己直接在这睡着了,桑竹寻来替自己盖上的吧。
一想到昨日醉酒,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般涌进了她的脑子。
她看到了自己喝醉了酒,然后开始撒泼。
不仅大呼傅叡炀的名字,还动了手……
这又哭又闹的样子,真的太丢人了。
周娴望望四周,想要寻个水井跳进去。
被羞耻感笼罩的她缓缓地躺下,准备拉起身上的被子盖过头顶,想要把自己闷死在这个醉酒做了蠢事后万分后悔的清晨。
这么一趟,她才发现除了自己,身侧还有一人。
因着头歪歪斜斜地枕在手臂上,傅叡炀的发型稍稍有些凌乱,脸侧被挤压隐隐泛出个红印,衬得他越发白皙了。
周娴有些嫉妒。
周娴自个儿也不是没听过别人夸她肤若凝脂,可那都说因为许嬷嬷寻了好些个泡澡的方子,再加上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折腾了好几年才养出了这么一身白嫩的皮子。
而这傅叡炀,大都城内谁人不知这四皇子一年到头有一般的时日都是在外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就算再怎么大张旗鼓地出行,路上难免有个顾及不到风吹日晒的时候。
如此这般还能保持着好颜色,只能说是老天眷顾。
周娴越看越觉得可惜,傅叡炀长得倒是挺好的,要是平日里也像这般安静不说话就好了。
饶是天气一天天开始变得热了起来,可大都的一早一玩还是带着些许凉意,倏然一阵风吹过,周娴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颤,让自己更清醒了几分。
周娴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说到底这傅叡炀怎样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周娴心底莫名有些慌张,她轻轻挪下了床,连鞋后跟都还没拉上,就这么趿着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心里还在思虑着是不是该让桑竹熬个醒酒汤来,自己定然是还未酒醒,才会这么胡思乱想。
桑竹心中担心自家小姐,一晚上辗转反侧,此刻浅眠的她被周娴回院子的动静惊醒了,连忙起身照看。
“小姐,可是睡的不安稳?”
周娴正心虚着,骤闻此声被吓得一个踉跄,转过头发现是桑竹,连忙拍了拍胸脯让自己心定下来。
桑竹以为自家小姐是被魇着了,语气里带着埋怨:“这四殿下行事可真让人惊骇,居然让小姐直接宿在了院内,虽说已经吩咐了下人不准靠近,可这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见了没准又要传些咱们小姐不懂规矩的闲话……”
“那清风也是随了主子,奴婢本想去劝阻四殿下,那清风反拦了我,说四殿下平日里也这么睡过,反倒质问我四殿下睡得为何小姐就睡不得……”
周娴难得见桑竹这么气鼓鼓得说了一大堆,想来也是被气着了,忙不迭地出言宽慰:“我没事,想来四殿下外出时也这么宿在露天环境过,习惯了吧。”
其实周娴并未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好,反倒是有些羡慕傅叡炀可以这般以天为地以地为席,多了那么些潇洒的意味。
桑竹自然是不知周娴怎么想的,此刻只担心周娴的名声,再加上之前周娴受了伤的气,小声嘀咕着:“也不知四殿下和太子殿下同是一个母亲生的,性子怎么差了这么多,若是当初小姐…”
周娴怎能不懂桑竹的意思,提高嗓音呵止了桑竹的话:“慎言,这皇家之事你我不要讨论,我有些饿了,你去取些糕点来。”
桑竹惊觉失言,领了命就退下了。
周娴填了些肚子,坐在书桌前发着呆,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昨晚醉酒失态的丢人场面,坠马时孤立无援的委屈,傅叡炀带自己逛青楼时的新奇雀跃,自己持伤要挟他鞍前马后的样子。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走马灯一般,毫无章法地出现在她脑子里。
这么想着想着,竟趴在桌上又睡了回去。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脸上有些异样,一睁眼就看见傅叡炀拿着毛笔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周娴想也没想就伸手往前一推,傅叡炀一个没留神被推翻在地。
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傅叡炀摸了摸鼻子,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坐在书桌前只会背些之乎者也的酸诗,见你睡得沉,一时技痒没忍住…”
见着周娴眼中有些怒气,傅叡炀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小了:“没用墨,就用了些清水,一擦就掉了。”
周娴用手一抹,果然没瞧见墨汁的痕迹,只蹙着眉回了句:“我家中的幼弟都不屑做这种幼稚的事。”
傅叡炀也没被话里的嘲讽气得跳脚,清了清嗓便转移了话题:“快收拾下随我进宫。”
周娴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有召见的命令她不可能不知道,傅叡炀自从出宫建府之后,为了少受些斥骂,对宫里那两位是能避就避,要让他主动进宫那可是比天上下红雨还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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