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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卫兵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捂住手腕,满眼惊怒。
原来明噶图教她的柔然语都是刻意放慢了语速吗?她听着他疾言厉色呵斥卫兵,靴底牢牢踩住那把钢刀,只知晓现下他们两个仿佛是敌对的,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真的是敌对的么?
她愣愣地看着,明噶图在她面前一直是个温柔得有些腼腆的人,她原本是很害怕要嫁给什么柔然王子的,可是,是他的话,她就不怕了。
但现在在暴怒中疾言厉色的男人,她却觉得陌生。
现在是怕了——不是担心,是恐惧。
她被绑得很紧的手已经麻木了,一涨一涨地跳着疼,饿了一整天,她的脑袋也有些沉,身上都没了力气。
仅剩的那点理智告诉她,若是这些柔然人要逼她做什么,只要有碍大燕的颜面,她就该去死。
可是,真的该去死吗,她做得到吗?
她想活着!她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女儿还在睡着,她还那么小,刚刚学会唤“娘”。
那也是明噶图的女儿,可他……
他们还在争执,而她使劲吸鼻子也没忍住眼泪。那温热的水珠完全不顾她的意志,扑簌落下,掉在她外穿的皮袄上,将几簇毛针粘在一起。
再怎么试图控制呼吸,哭着的时候,那哽咽总是控制不了的。
明噶图只一回头便见她落泪,一时血上了头,靴尖一退一挑,便将脚下踩着的刀抛了上来。
那卫兵便变了脸色,可明噶图提着刀也并不攻击他,只将梨山公主手腕脚腕上束着的牛筋尽数挑断,然后将刀掷出了毡帐门外。
卫兵的眼神在明噶图的脸上和门外插着的刀上来回了两趟,愤愤然骂了一句什么出门去了。毡帘在他身后“啪”地一下甩搭下来,毡帐里登时暗了,暗得她眼前一黑。
而明噶图搂住了她的肩,掏出她口中的桃核,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姐姐快来了。”
梨山公主心中无数个问题此起彼伏,她不敢相信他,不愿不信他,他说了什么,她也无法判断真假。
她只是下意识地反问:“姐姐?”
“我追上来,派人回去,找你姐姐,峄城公主。”明噶图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亮,“我在这里,陪着你。他们来了,我们就逃走。”
梨山公主停止了哭泣,她看着明噶图,他的神色仍然真挚,但她还要信他么?
他若是来救她的,为什么失陷于此时还能来见她?这些话她无法问,问了便是断绝了在此地最后的一个依仗,但疑虑既然已经出现,便会扎在心中,像刺一样无法拔除。
第154章
叶灵姿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足够聪明冷静的女孩子啦。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她总能找到趋利避害的法子,在那个人情冷漠的府邸里,护着自己和生母活下来。
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饶是她竭力让自己专注于当下的情势,不要去想明噶图是不是骗了她,可一颗心还是如激流中的小船,起起伏伏难定,寻不到一个稳当的地方。
这样不行。
明噶图仍然抱着她,他不肯离开这里。于是她轻轻推了推他:“我冷,能不能讨个火炉来呢?”
明噶图这才反应过来,她从被柔然人扣住,想来连水米都不曾沾牙,涂着娇艳口脂的嘴唇,已然干裂出血了。
连嗓音都那么嘶哑。
他立时道:“我去讨要,你等等。”
他放开她,转身出了毡帐。梨山公主跺了跺已经麻木的双足,在脏兮兮的地毡上坐了下来。
如果明噶图真能要来火炉,她还要脱了靴子烘一烘脚。她的双足在靴子里快冻成冰块儿了,要是不暖一暖,过几天小日子到了,又要疼得动弹不得。
到时候,若还在柔然人军中,只会更加不便的。
而在明噶图不在的这一会儿里,她得理一理思绪。之所以会被带到这里,她车队里今日用的柔然奴隶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那人背后是明噶图还是他的父亲阿吉格?
她希望是阿吉格。
因为阿吉格才最有跟柔然汗廷合作的动机——就算他先前想要取汗廷而代之,那也是图曼部还在的时候,如今图曼部没了,虎儿察坐大,情势一变,谁是敌,谁是友,关系自然也就跟着变。
如果汗廷答应把他带回图曼故地,甚至给他复仇的士兵和百姓,让他从虎儿察的手上夺回自己的部众和领地,他极可能要心动的。
如此,汗廷得到一把捅在虎儿察部身后的刀,他得以重振自己的部落,怎么看都是双赢的。
但明噶图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啊,阿吉格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老头子的动机,很可能也是他这独子的动机。
而且,从刚才她看到的情景上,那个卫兵对明噶图虽然不够恭敬,却也没敢动手,这份不恭,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若明噶图也跟他们一条心,他会怎么对她?哪怕他不想伤害她,可大约也不想放她走吧。而他又是她的男人,理所当然一直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有他在,她就更难逃走了。
梨山公主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球。
她在打哆嗦,根本止不住的颤抖,哪怕缩成一团,她仍然觉得冷。嗓子里却像是有火团在燃烧,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她觉得难受,她或许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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