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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火炮试射

      两人入城后分手,武承嗣回到王府时天已全黑,三位夫人都在偏厅饭桌上等候。
    一张长桌上,李芷盈独坐北面上首,徐文清坐在左手,刘岚霜坐在右手。
    除三人之外,张构也在,坐在徐文清下手。
    见武承嗣入殿,李芷盈急忙起身,上前帮他脱下披风。
    “夫君,今日下午裴仆射命人送来几本书,都是关于倭国风情地貌的,我仔细检查过,并未夹杂别的东西,便收下了。”
    裴炎送礼,显然是为了感谢武承嗣昨日朝堂相助之情。
    他也很会挑礼物,知道别的礼物武承嗣绝不会收,懂得投其所好。
    武承嗣点了点头,道:“那便收下吧,让人放在书房桌案上。”
    李芷盈答应一声,与他一起来到北面坐下,凤舞早就在张构对面坐下,一直盯着武承嗣嘴巴。
    武承嗣一声“开膳”只说了个开字,她便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羊肉,塞入嘴里。
    一边吃着嘴里,还一边不住往碗里夹菜。
    她身边的刘岚霜则斯文的多,夹一根菜还要用勺子接着,再慢慢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李芷盈吃饭也斯文,但毕竟出身将门,速度不似她那般缓慢,动作轻快许多。
    徐文清双眼还未好,由身边的芦苇喂食。
    她喝了口汤,说道:“王爷,我听师兄说神火营今天试了新武器,威力很大呢!”
    她与李芷盈、刘岚霜、凤舞不同,吃饭时喜欢说话,似乎不喜太安静的氛围。
    武承嗣微笑道:
    “那东西叫火炮,属于火药的应用武器。以后咱们只要不断提高冶炼水平,将来就能造出威力更大的武器!”
    李芷盈听不太明白,问道:“夫君,那个火……火炮比火药的破坏力更强吗?”
    武承嗣道:“火炮类似投石机,能将几十斤的铁球射出几百丈远,威力自然要强些,如果把火炮看做弓箭,火药便是弓弦!”
    刘岚霜自从徐文清开口后,便放下筷子倾听,听到此处,眼中闪着光芒,似乎非常喜悦。
    武承嗣注意到她表情,笑道:“你也很感兴趣吗?”
    刘岚霜脸颊一红,微微点了点头。
    武承嗣笑道:“张构,你给大家详细说说火炮的构造和机理吧!”
    张构身体早已恢复,前天便去了神火坊报道,目前住在神火坊,但时常会来王府走动。
    他站起身,拱手道:“是。”
    转身面向众人,道:“火炮由炮管、木车、火药包、炮球组成,炮管是一根圆铁柱子,里面空心,前窄后宽。”
    徐文清父亲是铁匠大师,对铁匠工艺颇为精通,惊奇道:“这铁柱子是怎么造出来的?用的打造法还是铸造法?”
    张构答道:“是铸造法,共有二十一道工序,极为繁复,耗时也久。
    徐文清感叹道:“能造出这种东西的工匠一定很厉害。”
    张构默然片刻,说道:“是杨泰和杨务廉研究出来的。”
    武承嗣道:“以杨泰的方法,一个月才能造一批。他十一月造了十根,加上杨务廉原先在将作监造的,也只有二十根,这远远不够用!”
    徐文清问:“要多少炮管才够呢?”
    武承嗣沉吟道:“虽然扬州那边也在造,但至少两边都有一百门火炮,这场战争才有把握!”
    李芷盈道:“夫君,只要杨泰将工艺传给其他工匠,应该能增加铸造速度吧?”
    武承嗣叹道:“听工匠们说,杨泰那二十一道工序颇为复杂,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尤其是要明白各个工序的目的和作用,不然根本掌握不住火候。”
    “目前真正吃透这二十一道工序的匠人,只有张构和另一名匠人。”
    李芷盈惊奇道:“张公子不是石匠吗,莫非铸铁方面也学了吗?”
    张构微微一笑,拱手道:“学了一些,不过远比不上我爹和徐师叔。”
    徐文清笑嘻嘻道:“张师伯虽然最精通石匠工艺,但金、银、铁工艺也都精通。”
    张构急忙谦虚了几句。
    一顿饭吃完,张构告辞离开,众人各自回屋。
    武承嗣本想去正殿睡,李芷盈却说:“夫君,刘妹妹已经过门四天了,你还未与她同房,再拖久了只怕不妥。”
    武承嗣回想起那日与刘岚霜相处的情形,道:“过几日再说吧。”
    次日清晨,武承嗣来到西讨大营,在营帐中待了一个时辰,便去了后备营,进入侯延景营帐。
    侯延景急忙站起身,道:“大帅,您怎么来了?”
    武承嗣问:“昨晚后备营是不是有个人走了?”
    侯延景愣了一下,道:“对呀,就是陈子昂,他不是还求见过您吗?您忘了?”
    武承嗣哼道:“我来问你,他走的时侯,没留下点东西吗?”
    侯延景道:“啊!您是说他写的那份策论吗?”
    武承嗣道:“那份策论你看过了?”
    “看了呀。”
    “写的怎样?”
    “写的很不错,让人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武承嗣瞪眼道:“那为何不拿过来给本帅看?”
    侯延景愣住了,道:“给、给您看?”
    武承嗣道:“这么优秀的人才,你不觉得应该做些努力,将他留在军营中吗?”
    侯延景并不蠢,立刻明白了武承嗣想留下陈子昂,大声道:“末将这就去找陈子昂,让他回到后备营。”
    “不用了,本帅会亲自去找他。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将陈子昂留下的策论给我瞧瞧。”
    侯延景‘哦’了一声,从桌案上取过一张纸,递了过来,道:“大帅,这就是他写的东西。”
    武承嗣瞪眼道:“谁让你现在给我了。等我离开后,你来我帅帐,将策论给我。对外宣称,就说陈子昂策论极为优秀,令你大受震撼,这才拿来给我!”
    侯延景大声道:“末将领命!”
    武承嗣点了点头,离开了侯延景营帐。
    半个时辰后,王孝杰急步来到郭元振营帐,将他摇醒,叫道:“老郭,出事了!”
    郭元振揉着眼睛坐起身,皱眉道:“又出什么事了?”
    王孝杰道:“你记不记得陈兄昨日离营之前,写过一篇策论?”
    “记得啊。”
    王孝杰大声道:“今天早晨,侯将军带着那份策论去找了大帅,听说大帅看见策论后大为震惊,骑马离营而去,据说是去请陈兄回来呢!”
    郭元振惊醒道:“有这等事?”
    “可不是吗,营中到处都在传这件事,陈子昂这次应该能够回来了吧!”
    郭元振摸着下巴道:“陈兄那篇策论我也看过,好是挺好,可也不至于让大帅这么震惊吧?”
    王孝杰撇嘴道:“也许陈子昂的想法刚好对了大帅胃口呢,这种事谁说得准!”
    郭元振点了点,心想:“看来大帅昨日并非帮不了陈子昂,而是不愿。今日得知陈子昂有才,这才愿意帮忙。”
    又想:“这也说明陈子昂的麻烦绝非一般,连大帅都不敢轻易答应,听说他原本是在沛王身边做事,也许此事与沛王有关。”
    大明宫,中书省。
    武媚面无表情,坐在刘仁轨的位置上,一本一本翻看李弘处理过的公文,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
    各大部门、以及京外地方官员每日都会上陈各种民生情况和问题,由中书省草拟对策,门下省审核,最后由尚书省和九寺执行。
    这是朝廷每日运转的体制。
    只有较为重要的问题,在门下省审核后,才会拿到皇帝的书案前,由皇帝审批一遍。
    武媚把持朝政时,大部分公文都由她审批,许多重要问题她甚至会主动跟进,时刻关注该政策的效果。
    李弘登基后,这些公文都跑到李弘的御案上去了。
    武媚其实并不想立刻就与李弘争夺审批公文的权力,以免引起非议。
    只不过有几个她亲自主导的政策,令她放心不下。
    今晨,命谢瑶环去中书省将那几个政策的公文拿过来,想了解一些最近情况。
    谁知公文上李弘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他将之前的政策全部推倒,要求中书省重新拟订政策。
    武媚又惊又怒,立刻直奔中书省,将李治处理过的公文全部拿来看。
    发现几乎每一个公文他都写上一大堆意见,要求中书省按照他的意见重新施政。
    这并非李弘有意与武媚作对,而是两人性格完全不同,施政方向自然也偏差极大。
    所以李弘看到武媚的政策后,十分排斥。
    同样的,武媚看到李弘的批注,心中也愤怒不已。
    李弘并无为政才能,政策十分保守,将她费尽心血的改革措施全部改回,她怎能不怒?
    她凤眼一抬,盯着众官员,冷冷道:“皇帝胡来也就罢了,你们也都跟着他胡来?”
    刘仁轨病重没有来,站在她面前的只有刘齐贤、裴炎、李敬玄、娄师德、戴至德等人。
    刘齐贤默然不语。
    昨日和前日的朝会上,他都没有站在李弘一边。
    虽然都有不得已的原因,但自觉有负先皇嘱托,便不想在这方面反对李弘,以免又打击到皇帝的权威。
    裴炎和李敬玄则因皇帝在立后问题上退让,便也退了一步。
    而且两人也受过李治临终托付,在小事上不愿与皇帝作对。
    他们都不反对,其他官员更不敢反对了,于是被李弘批注的公文全部回到中书省,没有再继续施行。
    武媚见众人都不说话,心中更怒,暗暗动了替换这些官员的心思。
    她性子里既有狠辣果敢的一面,也有审时隐忍的一面。
    既然没有大臣出来反对,她就没有正当名义让大臣们继续她原来的政策。
    当即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中书省。
    回到紫宸殿后,她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脑海中浮现一个个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她的心腹,她打算从中挑选一名得力之人,取代刘仁轨中书令的职位。
    便在这时,那名老宫女进入大殿,她见武媚来回踱步,知道她在沉思,便站立一旁,不敢惊扰。
    良久后,武媚停住脚步,问:“胡萍,有什么事吗?”
    老宫女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是关于陈子昂的事。”
    武媚神色一冷,道:“怎么,他还没有离开军营?”
    “不,他昨晚已经离营了,不过……不过他离营时留下一篇关于与吐蕃人的作战策论。”
    武媚面色一缓,道:“他看来确实有心上战场,过几年吧,本宫会给他机会的。”
    老宫女道:“殿下,事情恐怕有点麻烦,他那份策论不知怎的,被周王看到了。周王似乎看中他才能,亲自找到他府上,请他回营。”
    武媚吃了一惊,道:“承嗣的眼光可高的很,他竟能凭一份策论让承嗣亲自找上门去,莫非他真有军事之才?”
    老宫女对陈子昂印象颇佳,说道:
    “奴婢一直就觉得,您手下的内卫中,就数他最有潜力。如今连周王殿下都认可其才,应该不会错了。”
    武媚皱眉想了好一阵,心想:“就算承嗣将来发现陈子昂是我的人,也是他自己将人追回去,怪不到我身上。”
    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回去吧。”
    老宫女答应一声。
    ……
    陈子昂回到后备营时,发现所有后备营的人看他眼神都不同了,这其中既有羡慕,也有妒忌。
    被大元帅亲自给追了回来,这种待遇谁能不羡慕?
    陈子昂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的走着。
    来到自己营帐,只见王孝杰和郭元振靠在帐外,显然在等他。
    王孝杰上前两步,在他手臂上一拍,笑道:
    “你小子行啊,竟能让大帅亲自去将你找回来,将来的前途看来是稳了。以后发迹了,可不能忘了我们俩!”
    陈子昂笑道:“二位之才都在小弟之上,若是小弟能发迹,二位更不必说。”
    王孝杰回头朝着郭元振道:“快看,说话又变得文邹邹的了,看来是完全恢复啦!”
    郭元振笑道:“陈兄,刚才侯将军传下命令,吃过中饭,后备营考核前十的人,可以随中军将官们去神火营。”
    陈子昂喜道:“好极了,大帅亲自构思的新武器,威力绝不会差。”
    王孝杰笑呵呵道:“废话,火药都能将高丽人城墙打破,新武器自然更强。咱们好好与新武器亲近亲近,一个月后,就用这些武器狠狠揍那帮倭国狗东西。”
    吃过午饭,三人来到校场集合。
    等人到齐后,侯延景领着众人向正营行去。
    这次正营去神火营参观的军官共有三百人,全是校级以上军官,由罗素带队。
    与大队汇合后,队伍来到沣河码头,顺着河流,通过水门入城,直接进入皇城左武卫大校场。
    队伍在校场一块空地上停住,侯延景命众人原地休息。
    王孝杰盘腿坐下,低声道:“怎么不走了,不是说去神火营参观吗?”
    郭元振凝思不语。
    陈子昂微笑道:“据我所知,当初展示火药时,便是在芙蓉园一块大空地上,新武器自然也要找宽阔地方展示。”
    王孝杰搓着手,满脸尽是兴奋和期待:“听说火药的声音比打雷都大!新武器也不知是怎样的。”
    郭元振沉吟道:“既然大帅打算用这种武器对付倭国,起码能在海上使用,应该是远距离武器。”
    他身后一人忽然道:“喂,你们说朝廷为啥突然要对倭国开战呀,西讨大营不是针对吐蕃人的吗?”
    另一人道:“想必是拿倭国人练手,找一个很强的人比武前,总要先找个弱的练手吧。”
    这人以前是个江湖人,想问题喜欢用江湖人的思维。
    王孝杰听不下去了,瞪眼道:“你们平日都不关注朝廷大事吗?倭国人一直在咱们沿海州县骚扰,而且新掌权的倭国皇室是个好战派,迟早会攻打我朝。”
    那名出身江湖的军士吃惊道:“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
    王孝杰哼了一声,道:“你们每次入城一般都干嘛?”
    那人道:“当然是喝酒了。”
    王孝杰撇嘴道:“这就是你们和我的区别,我每次都会去兵部别院,懂了吗!”
    那人不说话了。
    一众人在原地坐了一刻钟左右,远处忽然奔来一骑,向罗素说了句什么。
    罗素大声道:“列队!”
    众人都站了起来,朝着北面前行,没过多久,来到另一片空地。
    一名军士忽然指着东面,惊呼道:“快瞧,是大帅。”
    王孝杰三人朝东面看去,只见远处有个点将台,木台之上站着一排将军。
    除了西讨元帅武承嗣外,李勣、苏定方、韩成、程务挺等将领都站在上面。
    另有一人穿着一身布衣,身形格外高大。
    有人低呼道:“薛大将军也来了。”
    “什么薛大将军,他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另有人道。
    先那人怒道:“你敢对薛大将军不敬?”
    “我哪有不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侯延景忽然转过脑袋,怒吼一声:“都闭嘴!谁再说话,就滚回大营。”
    众人都不敢出声了。
    陈子昂没有理会那些人的争吵,一直仔细观察着另一个小木台。
    那木台很矮,位于点将台右边,长宽只有五丈。
    陈子昂之所以看那个矮木台,只因点将台上的将军们,都朝着矮木台指指点点。
    矮木台上有三个两轮木车,每个木车上都有根黑黝黝的铁管,旁边还各站着名士兵。
    陈子昂心道:“莫非那辆木车就是新武器?看起来倒有些像攻城车。”
    罗素一声令下,三百名将官和十名后备营军士跟着他,慢慢来到矮木台旁边。
    木车看的更清楚了,陈子昂发现那根圆铁管前方有个孔洞,居然是空心的!
    身后的王孝杰忽然低声道:“快瞧,木台前有标靶,距离大概有……我的天……超过一百五十丈了!”
    陈子昂转过头,朝着矮木台前方看去,果然发现百丈之外插着几根木棍,上面挂着铠甲。
    他心中嘭的一跳,心道:“莫非这武器类似弩车?”
    转头又向木车看去,根本看不到弓弦,而且也不可能有这么小的弩车。
    众人在矮木台和点将台中间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