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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父亲说,那人是圣上下令送到鸿章书院的,好像前不久月坛出事,她还立了功。”
“一个女人能立什么功。”捧着策论的少年轻笑,“我看八成是那位祁王殿下做的局,为了往鸿章书院安插眼线,连女人都利用,也不嫌臊。”
原本已经走出两步的楚卿顿住脚步,目光又转了回来。
那名学生放下手里的策论,起身扶在栏杆上,不忿道:“听说之前月坛被炸,暗中作乱的就是金敕的暗探。圣上原本已经下令取消瀚水盟约,准备发兵金敕直接开战。祁王倒好,拿着瀚水盟约书在承乾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就为了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被人欺负到家了还能忍,窝囊透了。”
话音未落,四角亭下传来一声轻咳。
二人闻声看去,只见两名女子站在亭下,穿着天青院服的女子走在前头,一袭束袖黑衣的女子则跟在她身后。
鸿章书院是出了名的和尚庙,能在鸿章书院里自由行走的女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方才正侃侃而谈的少年霎时息声,看向对面的友人:“她没听见吧?”
另一人皱了皱眉,转向楚卿:“你有事吗?”
楚卿笑意平和:“刚好听见二位在谈论瀚水盟约,过来凑个热闹。”
这是听见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楚卿面色从容,走到四角亭里拿起长椅上的策论,问一旁的少年:“这是你写的?”
少年斜她一眼,不耐烦道:“啊,能看懂吗?”
楚卿翻看几眼,叹了口气:“看来如今鸿章书院的门槛确实不高,什么水平都能进了。”
“你骂谁呢?”少年顿时翻脸。
楚卿也不抬眼看他,反倒走到一旁把策论在四角亭中央的圆桌上铺开。
策论写的是瀚水盟约一事,满篇都在斥责祁王萧绛主和不肯发兵金敕,如何软弱无能。
楚卿心下不悦,舔了舔腮:“两位公子对如今大靖的情况了解多少?”
二人对视一眼,不屑回答:“说了你懂吗?”
楚卿勾起唇角,看向二人:“我朝与金敕交战多年,去年一举拿下北境六城,耗费多少兵力物力,二位知晓吗?”
二人愣住一瞬——书院里还没人教过。
楚卿又问:“那去年年中淮南水患,朝廷调拨多少款项用于赈灾,眼下淮南又是什么情况,二位了解过吗?”
二人不由低下头。
楚卿起身:“看样子,是都不清楚了。”
“好,那我来告诉你们。”
“北境六城,每攻一城,损失兵力过万,仅靠北境物资,远不够维持北境战事。而淮南作为鱼米之乡,供养着我朝大半疆域的粮食。淮南受灾半年之久,国库早已入不敷出。”楚卿面色少有的严肃,“你们告诉我,若边关再起战事,需倾全国之力维持战时的粮草供给,谁替淮南吃不上饭的百姓去死?”
一个“死”字说得轻描淡写,却似有万钧重,压得二人抬不起头。
楚卿将策论还回去,转身下了四角亭。临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
俩少年书生仍愣在四角亭中。
楚卿回身,笑了笑:“哦,对了,我可能要纠正你们一件事。圣上准我入鸿章书院,不是做学生。如果不出意外,三月大考结束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策论先生了。”
俩少年登时瞪大了眼睛。
楚卿说完,又隔空指了指。
少年看出来,她是在指自己的策论。他忽然觉得耳根发热,下意识把策论背到身后。
楚卿便笑:“这份策论确实没脸见人,逻辑混乱,满篇空话,又尽是私愤。这位小公子,你最好祈祷我不是你的策论先生,否则,你会不及格。”
四角亭不远处的小路上,小书童搀扶着方从宫里回来的周亭以,看着楚卿离开的背影,好奇地问:“先生,那就是楚二姑娘吗?”
周老沉沉望着四角亭的方向,没答他的话,低低念了一声:“原来是她拿了寻卿的令牌。”
小书童闻言眨了眨眼:“先生是说楚大人吗?”
周老点头。
小书童道:“学生记得楚大人,他是昭文十九年的新科状元,也是我们大靖最年轻的三品大员。要是没有去年那场大火,以楚大人的才华,荣登首辅也未可知。何况楚大人还是那么随和风趣的人,还跟学生开过玩笑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周老回过神:“哦?他还跟你开过玩笑?”
小书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学生那时候太小,不懂事,听说楚大人字寻卿,便和闫老先生笑说楚大人的字像女儿家。后来这事不知怎的传到楚大人那,楚大人不恼,反笑说那个‘卿’字确实是位姑娘的名字。”
小书童没听过祁王妃的名字,没觉得哪里不对。可周老却愣住一瞬,苍老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也笑话过楚钦的字,寻卿寻卿,像是要找什么心上人。
这么说起来,楚钦的心上人,不会是祁王妃吧?
周老想了想萧绛,又想了想楚钦。一个不苟言笑,活像座冰山;另一个却随和风趣,如同朗月清风。
傻子都知道哪个更讨人喜欢!
周老忙吩咐小书童:“这件事,你不能再同外人讲了,把它烂到肚子里,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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