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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千金出身、享了一辈子福的老太太竟是在看到官兵上门抄家的那一刻当场就一口气没能上得来,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死在了家族覆灭的这一刻。
得知这一消息后,林黛玉还是止不住落下了泪来。
林诗语叹息一声,轻轻拍拍她的肩,又问道:“那其他人呢?几个小姑娘如何了?”
“这个你们倒不必太过担心,圣上仁慈,叫女眷都单独关在了一处院子里,那些官兵是万万不敢胡来的。”
姐妹两个听闻这话好歹也略微松了一口气,虽说清誉还是难免受损,但至少大家伙儿都在一处还能相互照应些,也不至于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若当真是不管不顾直接将她们都下了大牢那才真真是要命了,那就证明皇上是当真厌恶极了,底下的狱卒偷摸占点便宜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如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罢。
荣国府和宁国府的覆灭在百姓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这可都是显赫至极的贵人,怎么就一夕之间说倒就倒了呢?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准备过大年的京城里都在议论此事,可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贾家这一被抄便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紧随其后镇国公、理国公、缮国公等也都一一遭了殃,整个京城顷刻间都充斥着一股压抑诡谲的气息,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个只恨不得都夹紧了尾巴小心翼翼的做人,生怕招来祸事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家。
还真就应了林诗语的那句话——这个年终究还是过不成了。
宫里
看着眼前一脸倔强执拗的孙儿,太皇太后只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怒斥道:“这可都是当年跟随着太宗皇帝打拼过来的老臣,是为咱们大清奉献过血肉的功臣!你如此这般狠辣绝情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康熙却固执道:“他们祖上的确为大清付出诸多,这些年咱们爱新觉罗家也不曾亏待了他们,权势地位财富能给的都给了,可他们这些子孙后代都做了什么?一个个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是都成了欺男霸女的恶霸!依仗着皇家给他们的恩宠、依仗着祖上的那点功劳,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皇祖母您扪心自问,这些年他们这些所谓的功臣究竟给咱们皇家带来了多少负面影响?咱们大清入关时日尚短,外头高举反清复明大旗的前朝余孽不断四处拱火,朕想要彻底收服民心又谈何容易?这些曾经的功臣如今不能成为朕的助力,不能为皇家有所贡献也都无所谓了,反倒还尽跟着抹黑添乱!朕若一直这样纵容他们,百姓们又将会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大清皇室?”
“皇祖母久居深宫大概是不曾听过他们这些人在民间的名声,强占百姓良田那都算是小,依仗权势搜刮民脂民膏乃至草菅人命之事可也都不曾少干!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朕绝不可能再继续放任纵容这些国之蛀虫!不将他们悉数铲除朕绝不甘心!”掷地有声坚定决绝,可见已是下定了决心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了。
如今的康熙不过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壮志凌云,有热血有抱负有信念,最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一个年纪,叫他如何能够容忍那些腐烂到了骨子里的勋贵之流?
打从十四岁亲政那年起他就已经想要将之一一铲除了,只奈何那时他毕竟还年轻,看似亲政实则大多还是要看皇祖母的脸色,要看辅政大臣的脸色,并非他想如何就如何,于是也只得暂且强忍着罢了。这些年下来这个念头一直就深埋在他的心底从未消散过,尤其在看到贾元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些人已是按捺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了。
果不其然,鱼饵才下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咬了上来,一个个的竟放下尊严甘愿以贾家未尊,这是打着什么主意呢?幻想有朝一日贾元春生下个皇子能一步登天?做梦!
若是老实安分些也就罢了,既然如此不甘寂寞,他也不介意直接一网打尽。
康熙不禁冷笑连连,道:“皇祖母不必再说情,这些腐烂的蛀虫压根儿不值得您为之操心,过去祖上的付出能叫他们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足够了,咱们皇家不欠他们的。”
看着他这般模样,太皇太后就知道此事已然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嘴巴张了又阖,许久方才淡淡吐出一句话,“皇帝的心思哀家理解,但如今这大过年的,皇帝一次性抄了这么多的家族就不怕人非议吗?百姓不知其中缘由,恐怕难免会感到恐慌惊惧,对皇帝的名声也是巨大的打击。”
这话几乎就是在暗示他,此般行为不免有过于残暴之嫌。
康熙心中恼怒,却仍未屈服,年轻的帝王骨子里就有股不服输的精神,便是再大的艰难险阻他也坚信自己能够摆平,坚信自己的决策才是最英明的。
最终,太皇太后还是妥协了,“罢了罢了,哀家不管了。”
然而当天夜里慈宁宫就叫了太医,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太皇太后也是缠绵病榻精力不济,倒也并非是有些人猜测的那样企图装病来逼皇上妥协,而是真病了。
毕竟年纪大了,心思又重,这稍微吹了点冷风就头疼脑热起来。
苏茉儿端了药给她,边就劝她,“皇上既是有自个儿的想法就由着他去罢,您不如就彻底撒了手好生享享清福多好呢,也省得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跟他闹不痛快,这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如此折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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