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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源恍若未闻,她身上的玄青纱衣有些特殊,不止那衣服上用动物的血液绘满诡异的纹路,她裸露出的所有皮肤、包括脸上,都绘满了血色图腾。
有老人眯着昏花的眼,觉得这场景好像见过。他想了一会,原本看热闹的表情也变了,拉着身边的自家女人就要离开。
他女人想看,甩开他。他急了,高声喊道:“都回去!看不得啊……”
这场景他确实见过,不过是在更前一代西王母了。那时候拜日族偶然得了个预言,说有羽族余孽建立的羌戎氏中,诞生了一个未来会威胁到他们的存在,于是立刻派遣了一支兽人战奴前来攻打羌戎氏。
那时候的女源才刚四五岁,已经显露出与鸟类沟通的能力,这是前所未有的。羌戎高层几乎都觉得预言中的人是指的她——他们激动了,觉得这是有羽族的希望,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女源。
当时的西王母也是穿了这样一件衣裳,脸绘血纹,微笑着摸了摸女源的脑袋,之后就义无反顾的上了祭台,并命令所有人藏进地窖。
——她以己身祭祀,换得天地人神的力量。
那一场战争,羌戎族无一死伤,而兽人战奴全军覆没,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而今日……
老人面色沉重,他看向祭台上的女人,突然重重跪倒在地,深深叩首。
这、这就是他们羌戎氏的酋长!不,酋长已经更替了,她已经没有保护氏族的责任,可她还是……
老人眼眶红了,他脑子发热,再也不顾之前警醒自己的话,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通通大声说了出来。这消息十分有震动性,一传十、十传百,广场上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女源是在为了他们、为了羌戎族抵御强敌,而以身祭祀!
人的共情是很强大的,群体中人的情绪更容易被煽动。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那个异族抢了女源大人的位置,如今强敌来袭,凭什么就要女源大人去送死!”
人群中自然还有不少女源的拥护者,这话一出,顿时一呼百应。有些原本内心偏向江虞南的人,此时被情绪感染,也动摇乃至偏了阵营。
“是啊……既然是神鸟指定的,总该有些本事吧?要女人出头的软蛋酋长,我们才不要!”
“说不定是故意不出手的,”也有阴谋论的人,“新酋长想借此把女源大人解决了。”
“女源大人是我们羌戎氏的人!他一个异族,凭什么做我们的首领?”
越来越多的声音将矛头指向江虞南。
“铮——”
一声刺耳的撞击乍响,广场上安静了一些,看向声音来处。
“……戎甘大人!”有人惊呼,“您快劝劝女源大人,她……”
“我知道,你们不用再说了,”戎甘沉声道,他坚毅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悲痛,“这些天氏族内部刚出变故,没想到拜日族就恰好来袭。战士各存心思,根本没有办法应战……”
这话刚出,立刻就有人听出几分不对劲来。
“怎么拜日族就像知道我们内乱似的……”
“那异族!一定是那异族!他根本不安好心……”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也有人认为是巧合,既是神鸟指定的人,又怎么可能居心叵测呢?
戎甘听见了广场内的各种声音,他面不改色的接着说下去:“女源大人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更何况神鸟已经指定了新的西王母,今后将会由他带领你们、保护我们的氏族……”
“……至于新酋长,你们有些人已经与他见过,就在不久之前的鹿鸣山下一战中,擒了他和后绍的战士羿。辛亏女源大人没有杀他,不然我们就将错过神的旨意……”
他后面的话,已经没有人去听了。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听见了什么?那异族竟然是后绍氏的!竟然还是他们的俘虏……
江虞南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他刚想走出来,又顿住了。这事他确实做的不地道——本是俘虏,被留了一命不说,吃穿用度也不差,可他却鸠占鹊巢,逼着人家小姑娘让位……
他确实后悔了,可当时鬼迷心窍,已经答应了下来,如今任凭他如何磨破嘴皮子,那群小雏鸟和那老巫都装聋作哑、更不不理会他。
不过这叫戎甘的战士……
他眸光闪了闪,突然哼笑了一声。这戎甘也不是什么善茬,他是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将人群引导向“与羌戎本就有旧仇的后绍氏异族,以及手上沾满羌戎人鲜血的战士羿,一定蒙蔽了凤凰雏鸟,并勾结拜日族来攻打他们。这是一场阴谋”。而事实上他确实很成功。
现代人都奈何不了舆论导向性,更何况愚昧懵懂的原始土著呢?
这计策不算高明,江虞南却忍不住想为他抚掌叫好,可他现在没有这个精力,他全部心神都警惕着、提防着……这个戎甘和女源演了这么一出戏,不可能没有后手。要是女源真的命丧于此,他们这一步棋也没必要下了。
广场上呼声太高,戎甘看上去有些迟疑:“……确实也有别的办法,不过……”
江虞南心里暗自一笑,来了。不过见招拆招也是他擅长的……可他没有想到,那“招”是从身后来的。
下一刻,他忽然被人从后面擒住双手,挣脱不得。
戎甘看向他,那神情像是早就知道他来了,甚至对他微微一笑——江虞南再熟悉不过,那是胜者的微笑,带着几分怜悯与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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