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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种种,就像是一块千斤巨石,日日夜夜压在齐晚寐的脊梁骨之上,连透气都是疼的。
如果说,什么是一夜长大,这便是吧。
君兰水榭的门匾已正,一袭紫衣广袖的齐晚寐飞旋而落,已有一派之主的沉稳。
“我没事。”
身侧黑衣的哑巴阿丑朝齐晚寐递了一杯观音茶,她堪堪接过,看着荡漾开的茶面里,自己森白冷厉的一张脸已然失去了昔日的飞扬明媚,一个轻笑消失在平稳的声色里:“这些时日辛苦大家,处理兄弟们的后事,修缮君兰水榭了。”
毕竟修真道门与阴月冥宗在箬水之滨一战,赤姬第一个拿齐氏开刀,昔日花繁柳绿,烟波浩淼的长明岛已被毁了一半。
阿丑摇头,示意无妨,可齐门几个少不更事的小徒弟却比他激动得多。
“还好有二师姐在,不然我们群龙无首,大师姐下落不明,掌门又······”
“不过,有你在,我们就不怕了!”
“是呀,二师姐杀了阴月狐君,那么厉害!”
“试问,道门之中,有谁能做到!”
齐晚寐垂眸不语,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只闻结果,不知过程,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只是外面那些人,真是忘恩负义!”一个小师弟愤愤道,“说咱们二师姐进入秘天院也是不怀好意,虽然斩杀了阴月狐君赤姬,但用的却是邪魅妖法,不是正统道术,还说你大战后收留谢无涯他们,根本是······”
他踟蹰了,不敢再说下去。
齐晚寐森冷一笑:“疯了?”
小师弟们点了点头,意识到不对,又摇了摇头。
“他们肯定说人妖殊途,救妖就是丧心病狂是吗?”齐晚寐冷哼,“放屁似浓烟,熏臭数十里!”
“好一个放屁似浓烟!哈哈哈哈,老子太喜欢你了!这丫头倒是敢说!像我!”男人浑厚爽朗的笑声自远处传了过来。
齐晚寐闻声望去,正是一袭黑衣,携配双刀的谢无涯和黑三娘。
“不枉老子这些天跟着你家这帮小兔崽子忙上忙下了,”谢无涯拍着齐晚寐的肩膀,又笑了一声。
“死鬼,像你可多可怕,”黑三娘挑着妩媚的魅眼,整整发髻又拂过朱唇,“妹妹这是像我还差不多,一样的如花似玉,倾倒众生~”
一个齐氏小师弟道:“对呀,谢无涯大哥他们可好了,这些天都帮着我们忙里忙外的,得多亏了他们,我们太湖齐氏才得以缓过一口气。狐族怎么了?!狐族就没有好人了吗?!再说了,齐氏家训,有救无类。”
“哟,”黑三娘戳着一个小师弟的青葱脸蛋,赞赏道,“你们家这些小娃娃倒是明白。”
齐氏家训本就清明开放,倡导有救无类,于人妖之别向来并无太过极端界限。
何况,齐晚寐没醒来的这些天,齐氏子弟在阿丑的带领下,与谢无涯一众下属相处友善,自然可放下芥蒂,处得和睦。
于此,齐晚寐倒是颇为舒心,只是现在有一桩事情却始终悬在她的心头。
“我大师姐,齐沁现在下落如何?”
“额······”谢无涯插着腰,戳了戳自家婆娘黑三娘,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来说。
这些日子,齐沁在箬水之滨一战中战陨失踪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道门,东方怀初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拽着他小师兄东方衡翻遍了整个太湖,连人一根头发也没捞着。黑三娘这些是再清楚不过。
“也许是我们瞎猫撞上死耗子,翻遍了太湖,只找到了这个。”
一块还染着血渍的白色碎布刺入齐晚寐的视线中!
这是白绫明净的边角碎布!
难道齐沁出事了?!
惊讶,错愕,解开封印的半边魅骨呲的一声,邪灵嗜杀的戾气疯狂上涌,噬魂碎魄的痛苦蔓延开来。
齐晚寐踉跄后退了一步,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众人皆是一慌:“二师姐!”
“我没事。”齐晚寐敛起痛色,摇头道,“你们大师姐也不会有事,她嘴那么毒,阎王爷不会收她的。”
“丫头,你保重,你那大师姐我看着命硬,老子跟你打包票,没事!”
黑三娘嫌弃扫了一眼谢无涯:“行了,你别叭叭了,我们嘛,就不叨扰你们,也省得外头那些道门狗说咱们不清不楚的。人妖注定殊途,有缘江湖再见。”
话语刚落,黑三娘便将握拳的手负至身后。
这一些列动作被齐晚寐圈在眼中,刚想说什么,便被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掐断。
“别呀,我还没做鸡给漂亮姐姐吃呢!”
谢无涯夫妇的四岁大的小女儿谢絮灵自夫妇二人中间探出个小脑袋。
只见她拿着只小鸡晃悠着,黑溜溜的眼睛直瞪着小鸡。
“咕咕咕!看小灵儿的鸡多大!”
小灵儿目光一亮,张着大嘴,正要朝手中的小鸡咬去——
怎知唔了一声,被黑三娘捂住了小嘴:“孩子不懂事。”
狐狸食肉,此乃天性。
只是这一家人似乎有点怪,身上有几缕香气似乎萦绕不散,齐晚寐拂了拂广袖:“明日再走吧,今晚好好尝一顿咱们太湖齐氏的家乡菜,算是我给你们践行了。”
夜晚,满月悬空,更深露重,短暂而又畅快的践行酒结束后,整个长明岛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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