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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眸中却情绪流转,旋即化为全部沉下去的霜冷,那是平日里惯有的克制又理智的清明。
别人的妻子便是再好,于杜京卓而言,亦是别人的,他不会做那等夺人妻子的小人。
垂眸掩下眼中的汹涌情绪,再抬眸时,杜京卓对着应岚还了一礼,便直接利落地转身大步走远了。
应岚见杜京卓转身离开,显然领悟到了自己委婉暗示的言外之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如容弘那个滚蛋一般不讲道理。
想起容弘来,应岚的心头不由得又涌上一丝甜意来,但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未曾失去自己所珍视的一切的庆幸。
……
段福安探头探脑,在原地乐呵呵地瞅着杜京卓同那位女郎说话,直到自家主子转身朝着自己走了回来。
直觉自己今日所行甚为上道,没有上前打扰主子的段福安,见杜京卓满身凛然清冷如常地走了回来,不由得出言打趣。
“主子,您刚刚不是说不管闲事吗?”
杜京卓斜了段福安一眼,并不言语,只是如墨眸中略有冷淡的不耐,与沉沉的无奈。
他这个侍从虽然勇毅果决,但有的时候,亦实在不怎么有善察人意的聪敏。
而未曾察觉杜京卓眸中有异的段福安,仍还在乐呵呵似个傻大哥一般自顾自笑说着:“哦,我知道了,主子说的不管闲事,是不管普通人的闲事,生得好的女郎除外。”
杜京卓懒得搭理他,直接飞起一腿,踢了过去,语气淡淡的:“去,再贫你便给小爷滚回去守边去。”
段福安敏捷躲开杜京卓的那一脚,心中虽然不晓得为何小将军今日显然是遇到了心仪的女郎,却仍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但主仆二人向来关系融洽,他只以为主子是因情窦初开而有些不好意思,此时见杜京卓上马绝尘而去,更是跟在后面继续插科打诨。
“小将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害羞呀!”
杜京卓听着段福安调侃取笑的话,心中那一缕似有似无的烦闷更是如同天边彩云,挥之不去,想要压制却又隐约若现。
在疾行的马上深吸一口草木蕴香的气息,杜京卓想到从前自己十分不以为意的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此时此刻,少年才好似开始领悟了几分其中含义。
待到匆匆回了侯府,杜京卓穿过曲折的雕栏游廊,正要往自己的院子里去,却忽然被坐在不远处角亭里的杜夫人给唤住了。
“子京,你快过来看看。”
杜夫人身穿秋香色褙子,原正坐在角亭中赏着墙角那株被雨打风吹一夜后的越椒,甚是无所事事。
此时见刚刚返京不久的二儿子终于回府,杜夫人不由得眼睛一亮,连忙喜笑颜开地抬手招呼人。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呀。”
杜夫人是一个慈祥和蔼的妇人,齐齐整整梳着的堕马髻上缀着几点珠翠,面庞圆润,看起来富态而和善。
守边两年,母子两人已然久未相见,杜京卓不好拂了杜夫人一片亲近的慈母心意,是故虽然情绪不佳,但还是面上笑着走了过去。
“娘又想让我看什么?”
虽然想要哄杜夫人开心,但这几日以来,杜京卓每次被唤到母亲跟前所看到的却不过都是些无聊的话本,所以此时他的语气中不免带了些淡淡的敷衍。
所谓知子莫若母,杜夫人自是听出了杜京卓话中的那抹敷衍。她侧头,虽是笑着对自己身旁的仆妇说话,但显而易见却是说给杜京卓听的。
“瞧他这不耐烦劲儿,跟谁整天逼着他往我这老太婆跟前凑一般。”
仆妇见杜夫人心情大好,亦跟着凑趣儿应和,角亭中满是盈盈笑语声。
杜京卓几步便走上前来,看到母亲笑得眼睛弯弯的慈爱模样,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这才跟着好转了几分。
“回了京还整天介忙东忙西,陛下是只有你一个臣子了吗?连喝口水的空当都没有?”
杜夫人让杜京卓坐下,又让婢女为他倒了一盏温茶,眼看着他一饮而尽,似乎渴极了的模样,不由得如此问道。
杜京卓笑着又教婢女为自己倒了一盏温茶,也不回答母亲这句带些嗔怪的抱怨,只是老实地听着。
好似小时候,他闯了祸后,只能乖乖受训的模样。
现在他不会闯祸了,母子相处的时日也渐少了,所以这些带着关切的抱怨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片刻之后,只听杜夫人继续又道:“这是太后娘娘给我的花名册,上面都是京城里才貌双全的闺秀的画像,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第27章 二更
杜京卓走后, 一直强作镇定保持礼数的主仆三人,这才发现心中仍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惶惶然。
虽然应岚觉得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倒霉透顶,但又幸得有人出手相助的偶然, 但霜华心里却另有几分思量。
看着应岚瓷白莹润的秀丽侧脸,霜华不由得心中叹息一声, 眼中闪过一抹不易教人察觉的无奈来。
娘子实在生得招摇,容易招致暗怀祸心之人的恶毒计谋, 难怪陛下每次都那么不放心放娘子出门。
但, 娘子又不是那种甘愿为人金丝雀的柔顺性子, 她要出门谁又何曾能将她拦住?
这可真是教人为难。
看来此次回去之后, 定要禀报陛下, 最好暗中派遣几个暗卫保护娘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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