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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姑想劝看着沈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不知从何劝起,知道他是极伤心的,便说:“你好好歇着吧!”轻轻退了出去,吩咐家中人等一律不准去扰大人。
随后又去问相儿具体情形,相儿更是说不清,只锦绣知道锦姐出家这事暗暗开心。
沈澄自己缓了几天,将当日锦姐给的箱子寻出来,里面五百两银子放了几年一丝儿也没动,沈澄平常为刑厅又甚是严明,没有敛财酷冤的事儿。搜遍房内还亏有节下的例银才薄薄添上一百两,共六百两银子还是一箱装了,没过初五就叫相儿送到华阴去,并写了一封信与莫会说:家妹自幼娇憨异常未能登厨洒扫,出家之事烦请从缓,日常行动还请照料,岁来月往定来看望。
相儿一刻不敢耽误,三天赶到观中,将信交与莫会,将箱儿交与锦姐,问:“奶奶你可有什么让我带回去的?”
锦姐想了想,千言万语都是无用的了,只从脖上解下一片金锁,正是出嫁日沈澄给她那个,因是贴身戴着所以还和新的一样,锦姐将上面八个字念了一遍:“琴瑟同音,会芳桃李。”心中虽是想哭脸上却是浅笑着把锁给了相儿,“你跟大人说,让他举案齐眉,儿女双全。”相儿接过了,又问莫会:”师父有回信没有?”
莫会说:“你带个口信,让沈大人只管放心,贫道一切都料理得。”
相儿也不用饭,只喝了碗茶又急急返程了。沈澄接到这片金锁只觉得心窝子让人捅了一刀,先时巨痛片刻后又麻麻的冷嗖嗖的,徒自摸了摸心口竟觉得不像自己的,一连躺了三天人也瘦了一圈,下面有人来告人命状,他才有点知觉起来理事。
锦姐在客房住了半月,同莫会又提起要出家的事,莫会说:“奶奶你尘缘未断,凡心正炽,后福无穷,出什么家啊?只在观中安心住着,若是烦闷可同幻境镇上去走走,只当是在家中一样的。”
锦姐被看破心事也觉得不好意思,莫会又说:“这几日茹素奶奶也觉无味了吧,观中虽不能用荤后园是个独院,我让浊音浊尘收拾,你与幻境结伴住着,吃肉吃酒都使得的。”
锦姐感戴道:“师父这等厚爱无以为报,我捐几百银子与你吧!”
莫会止住,“奶奶的银子后面还有用处,以后短钱处多呢,年前沈大人来那日各处也添了几十两香资够你缠裹了,观中虽小也受四方布施,我也时常做些生活,日子尽的有过。”
锦姐过意不去还是拿出五十两银来,莫会勉为其难收下了。
浊音和浊尘替她打包行礼搬到后园,一进后园只见老梅松竹,红叶流水,小楼亭台,应有尽有是个极精致的所在,锦姐惊喜道:“怎么有这样齐整的园子虽是小倒精巧不像西北地方倒像我们江南风景。”
浊音和浊尘笑而不语,幻境搬着铺盖说:‘我晚间细细与你说。”一楼正间是个大厅,两边是客房都装饰的典雅极了,那堂上挂着一副柳月花鸟图,两边还有副联子,“翠楼妆罢春停绣,红袖添香夜校书”,锦姐看着倒像门户里的联子,就问幻境:”这联子谁写的?“
幻境又搬了两趟东西上楼,喘着气道:“我也不知,早就有的。”叫浊音道:“这是姐夫写得不?”
浊音嬉笑着啐了她一口,“这联子论辈分要是太师公写的了。”
锦姐心疑,三人收拾好房请她上楼,是四间套房挑了东面一间,鸳鸯绣帐,海棠纱窗,妆台画镜一样不少像是小姐的闺房,只那绣床上的被换了自己旧用的。浊音和浊尘走了,只留幻境在那里收拾衣服,锦姐问:“观中如何有这样的所在,比外间客房强多了,平日锁着是做什么的?”
幻境说:“我说出来怕吓着你。”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你只说吧!”
幻境拈着线穿了针,上了绷子在绣花,竟不像个道姑就像个俏红娘,“奶奶,外间客房是待香客的,这里却是留檀越的。”
锦姐先是一愣,随即失笑,“你说得可是真的吗?我看莫会师父是个有道行讲修行的人。”
幻境说:‘我还瞒你吗?师父固然是个有真章的人,但是也是个入世的人,她常说,男女相爱本是人情之正,被情丝缠缚沉沦欲海是世人都挣不开的事儿,但十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守身如玉始终不移的。说是出家,多少人是寻个安身立命之所避世,修行在个人所以准我们应酬招待,既有了生计又遂了心迹。”
锦姐疑问:“那这观中平日都是什么人来呢?”
“多是华山的香客,我们不过招待酒饭,说说笑笑,走过也就算了,少数是本地的乡绅,常来常往难免就留下了,不过道门清静终不比倚门卖笑的娼家,也要讲个两厢情愿才是,这后园从祖上传下来经了好几代师父的手了。”
锦姐惊问:“那莫会师父也接客不成?”
幻境笑了,换了根线,“胡说,父自家一不吃荦二不犯色。”
锦姐放下心:“我就说呢,我看师父也是有根基的人,只是为何在这小观里?”
“要说起师父也是过来人,不破不立不能成佛,早年莫师父和岑师父一同被家人舍在泰安州净水庵里,自小一起长大的,那犯戒犯律的事想也干过,据她自己说还嫁过官爷呢,后来官儿坏了事抄了家她又给官卖了,还是岑师父赎得她,她那年才二十五岁自此看开了,男欢女爱都是镜花水月,一时好一时散,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不及享乐便生变故,跟了云游的师祖到了这里,如今也有十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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