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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脚后跟刚迈进门槛,那婆子就“哐”地一声合上了门,连白露素日里好性儿的人都忍不住皱眉回头看,却只看见守夜婆子扭身一屁股钻进倒座房的背影。
“这婆子!”青雀气愤。
青雀转身就想找她理论,不料左手臂被白露牢牢捉住。
“你为甚不让我去!”
“这么晚了,四夫人也要歇息。要是闹将起来,我们回来第一夜和府里老人生了龌龊,岂不被其他人看轻?”白露一脸平静。
“你!”青雀一边说不过她,一边看见江氏已走上了台阶,便跺了跺脚,急急去追江氏。
白露见青雀扶着江氏步入正房,却没跟上去,而是脚步一转,走向白日分配给她的房间。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白露合上房门,取出火折子点了灯,这才在桌边坐下。
此厢四房回京,原是为了等待调令,启程前便卖了那些当地出身,又不愿和亲人分离跟随主家离乡的奴仆,是故四房现如今得用的人手极少,也是因为如此,像白露这般的丫鬟,才能分得单独一间房。
白露斜欹在小桌旁,怔怔地看着手中一枚银钗,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眼眶。
这银钗,是她服侍四夫人用饭时,一个上菜的小丫鬟悄悄塞进她手里的。
第18章 来人
天气晴朗,碧空万里,阳光透过冰纹格的花窗落到了长案上的错金螭兽香炉,空气中就弥漫开一股甜丝丝暖融融的味道。
敏心翻了个身,一只胖脚丫伸出了羽缎缂丝被子,等一股冷气儿钻进被窝,敏心才觉身上后背捂出来的细密汗珠渐渐消下去了。
窗外几株粗壮的冬海棠开了满枝桠粉白的花儿,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落下,枝头挂了一咕噜小灯笼似的海棠果轻轻颤动,终是不稳,砸到了来人的脚边。
林妈妈脚尖踢开小小的海棠果,提起裙子跨过门槛,看到竹桃坐在罗汉床上描绣样子,上前拍了拍她肩膀,悄声问:“姐儿可醒了?”
竹桃被她这一下吓丢了半条魂,连拍了好几下胸口,有点不高兴地撅起嘴来:“林妈妈,您怎么也不带出声儿呀!吓死我了。”
“哪有你这样服侍小姐的?”林妈妈脸色不佳,一双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要是七小姐冷了热了,你也只知道看花样子?”
竹桃办差不用心被捉了个现行,怏怏不乐地出门去提热水了。
林妈妈走进内室,半坐在床沿,见敏心还在熟睡,把她的小脚丫塞回被窝,然后轻柔地为她掖了掖被角。
敏心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睁眼就看到林妈妈慈和的笑脸,她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妈妈!”
林妈妈笑着应了,问她:“姐儿睡得可好?”
敏心头枕在宽大的柔软絮枕上,乖乖地点了点头。
“咱们起床洗漱吧!”
敏心刚换上在坑上焐热的贴身小衣,裹了一件夹棉小袄,窝在床上等着林妈妈取来今日穿的外裳。
等林妈妈的身影出现在床前时,敏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就圆溜溜的杏仁眼愈发圆滚。
林妈妈见到她这幅样子,也笑了:“姐儿这是怎么了?”
“妈妈,衣服,没见过。”敏心醒来便发现,她的话似乎能说得更利索了。
“这是程夫人派人新送来的衣裳,瞧这做工多好看。”林妈妈柔声解释道,并把手中蜀锦缂丝织金海棠纹的小小斗篷给她细看:“新做的衣裳,姑娘喜欢吗?”
敏心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还是遵循内心想法点了头。
林妈妈仔细给敏心穿上斗篷,套上和斗篷一起送来里面烧的牛皮小靴子,然后抱她下床,放在了窗下的罗汉床上,拿起一把梳篦给她梳头。
敏心的头发又多又厚,分作四股编发仍稍嫌富足,林妈妈就耐心地用梳篦一点点疏通,巧手攥了个双丫髻,最后别上白色的珠花。
这时竹桃拎着一个铜壶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脸拉得老长。
林妈妈问:“怎么去提个热水要费这半天功夫?”
竹桃沮丧地说:“还不是大厨房那管热水的龚婆子,我道我是照妆堂的人,来给我们七小姐打洗漱用的热水。龚婆子只装作没听见,一手掏着耳朵一边问其他人‘哎呦呦,这七小姐是哪根葱啊,我在侯府当差这许多年也没听过啊!’其他人都看她脸色不敢动,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功夫,最后还是另一个丫鬟看不过去匀了我一点。”
林妈妈接过铜壶,取了毛巾架子上的铜盆,把水倒进去,只有浅浅的半盆,热气已散了,用手试了试水温,不过温热而已。
林妈妈立刻就沉了脸。
这些下人,他们是不知道太夫人昨晚在寿安堂为四房办了洗尘宴的事吗?不可能的!大厨房日夜灶火不歇,本是为了预备着主子半夜要个宵夜热水,昨夜上了那许多菜,那些人连轴转都要忙上一两个时辰。
敏心本以为此生已经不同,几位长辈待她们均是极其好的,然而府里下人却仍有胆子做这样捧高踩低的事,不过是见他们四房没了正经爷们,她没了父亲,母亲又羸弱罢了。
回想前世,初回侯府那般艰难的境地,在她不晓事的时候,母亲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敏心暗自叹了口气,装作小孩儿什么也不懂的样子,仰起脸儿来问林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娘亲呀?我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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