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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得委婉。
舞姬却是眸色一黯。
顾衡捏着茶盏抬起手,舱内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映得公子温润如玉的闲雅气度。他对时玉清道:“今日多谢时兄款待,小弟有些醉了。改日再做东,请诸位好友一聚。”
时玉清一面笑骂他不解风情,一面又让身旁小厮送他回去。
顾衡径直走了。
舞姬一腔痴情错付,白惹了笑话,却又不得不讪讪而笑,重新整顿起心绪,应付起在场的别的男人。
顾衡带了一身酒气。他知戚繁音喜洁的小性儿,便先沐浴。
待沐浴之后,已交子时,戚繁音一向睡得早,若是吵醒了,不免又要熬上半宿睡不着,便在自己舱里躺下来。
他刚躺下,门外响起婆子的声音:“公子。”
“何事?”
婆子声音微急:“梵姑娘晕船了。”
婆子候了片刻,顾衡一直没有回声。
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门内传来一阵脚步,片刻后房门开了,顾衡衣衫规整,道:“过去看看。”
戚繁音就住在隔壁,不过几步便到了。
“怎么样了?”顾衡阔步,走到榻边。
戚繁音已经大半日茶饭不思,脸色苍白,感觉天旋地转,腹中痉挛绞痛,难受得眉头都皱紧了。
香如道:“就晌午刚登船的时候吃了几口茶,这大半日了,滴水未进。方才我想给她灌些水,她喝进去都痛。”
戚繁音蜷成一团,牙关轻颤。
顾衡倾下身喊她:“戚繁音?”
她听见了,含含糊糊回答:“大人。”
简简单单两个字,用了好大气力,才从牙缝中挤出来。
顾衡摸了她额头一片冰凉,不由微微一皱眉,宽大的手顺着衣领摸到背心,掌心一片黏湿,汗水湿透了衣裳,又粘又凉。
“让春荣去告诉船家,到下个渡口停一下,咱们下船。”说完,又吩咐:“取身干爽的衣服来。”
丫鬟得令,飞快下去传话。
“公子,我来吧。”香如觑了眼顾衡,见他沉着脸,惴惴说道。
话音方落,戚繁音忽然双手捂着嘴,扭着身子,躲开顾衡的挟制。
顾衡只当她又不适了,道:“安分些,衣裳湿透了,贴着穿小心风寒。”
戚繁音胃里仿佛正经历着一场狂风骤雨,腹中残存的食物不时敲打着喉咙。
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她甚至来不及推开顾衡,“哇”的一声,只堪堪错过身子,扶着榻沿,一口秽物喷薄而出。
她已经尽力避开顾衡了,但是他们离得太近,事情发生得又那么突然,他还是未能幸免于难,秽物从他的膝头,湿湿嗒嗒脏了一路。
“大……大人……”香如吓得脸色都白了,埋首觑了眼顾衡,看到他脸色铁青,委实算不上好看。顿时如芒在背,要知道顾大人喜爱清洁,纤尘不染,素来鞋面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有,何曾受过这样的腌臜。
戚繁音也吓坏了,痉挛的胃痛都暂缓了缓,背心一阵阵泛凉,头上毫毛甚至都快立起来了。
她怯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闻到了酒味儿,就……忍不住了。”
顾衡一向是内敛的脾气,此时屏气凝息,有心责怪,但见她白着小脸,楚楚可怜。
晕船不是她的过错,被酒气熏着也不是她的过错。
这人可恨,却又抓不住她的错处。
他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只得忿忿道:“你先换身衣裳,我晚些时候再来。”
便将她交给了香如,转身出了门。
第23章 出手阔绰
戚繁音身子娇弱,伏在床沿吐了一会儿,人都没了劲儿,软绸子似的睡在床上。
香如心疼眼圈都是红的,进进出出给她倒水漱口擦汗。
顾衡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戚繁音又吐了两回,才将将缓过来些。
香如怕她饿,将她扶着躺下,出门给她端银耳羹。
早先香如就吩咐下去了,怕戚繁音夜里饿了没吃的,所以让厨房里的小炉子上温着银耳羹。她小跑着去,小跑着回,不过片刻就回来了。
戚繁音晕得全然没了意识,香如扶她躺下就躺下,扶她起来就起来。脑子里嗡嗡的,五感渐衰,却又没有完全失去,懵懵懂懂。
“姑娘,起来喝两口银耳粥吧。”香如扶着她慢腾腾坐起来,又在腰下垫了条软枕,让她坐得舒服些。
戚繁音秀眉微蹙,小声道:“我没胃口。”
嘴上说着没有胃口,空空如也的肚子却恰当其时地叫了两声。
“没有胃口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大人说了,船要到下个渡口才能停泊,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蓬溪渡口呢。”香如小声劝道。
戚繁音还是摇摇头。人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总有些小性儿,她平素乖巧,香如怪心疼,耐着性子哄她:“你都一天没吃东西,好歹喝两口。”
话音方落,听到门外传来“嘎吱”开门声。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顾衡提着一盏小风灯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件浅青色的衫子,
戚繁音以为刚才的事情,必然得气上一阵子,至少少时不会再到这个屋子里来了。
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回来了。
“好些了?”顾衡声线很低,像暮秋的雨,轻轻柔柔飘进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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