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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飘在空中一样不真实,落不了地。
“公子一向都对我很好。”戚繁音盯着眼前香雾缭绕的香炉,唇角微勾。
夏玉书烟波在她身上流转了几回,一个之前便存在的猜测浮上心头:“梵姐姐……你不是爱上顾公子了吧?”
爱?
戚繁音悚然色变,连连摇头。
夏玉书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看到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她笑着说:“我说你爱上顾公子,你害怕什么?”
爱上顾衡,太可怕了,戚繁音问:“你怎么这么说?”
“你那天孤注一掷要去村里等消息,我看你在陈家待得如坐针毡,那种担心和寻常外室担忧主子不一样。”夏玉书娓娓说道:“后面我又听说你不要命了,竟然敢亲自到山上去。你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我都吓坏了。下雪天上山找人,一个不留神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戚繁音一愣,那天她决定上山,心里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危险不危险的,下山之后才开始后怕,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勇气。
“要不是爱他,谁会豁了性命去救他呢。”夏玉书感慨。
戚繁音万万不肯相信这个说法,她摇头道:“你不知道,之前我身陷囹圄,走投无路,是大人救了我。他对我有恩,我这辈子也难以报答的恩。”
“原来如此。”夏玉书拈起小几上的果子,剥开壳塞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梵姐姐,你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犯傻。女人倒霉,都是从爱上男人开始的。”
“什么爱不爱的,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戚繁音低着头,沉默片刻。
夏玉书道:“是啊,咱们这种身份,图他的钱也好,图他的前途也好,可千万别图他们的爱。就说顾公子吧,眼下他对你确实好,不过他将来迟早要娶妻的,身份地位上咱们就低了好多等。不把心交给他,只为自己谋划,一日得一日的欢喜,一刻图一刻的满足,活得快快乐乐的,多好。要把心给他了,每天都算计着图他的宠,图他的爱,累得慌。”
她这话话糙理不糙,若是以前的戚繁音,定会反驳她,这辈子过日子当然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彼此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才不枉这辈子。
宁安侯府垮了之后,她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凉薄,一些想法慢慢地变了。
比起两情相悦,更重要的还有门户。
以前她很喜欢听一出戏,讲的是一个寒酸书生和邻居渔女两情相悦,渔家女每日辛勤劳作,得来的报酬都资助他买笔买墨。情到浓时,他们立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来年春闱,书生一朝中举,登科之日迎娶渔家女做状元郎的新妇。
那时她渴盼追求的便是这样不离不弃守望相助的感情。
但最后她才发现,这样的传奇,只存在戏文里。
现实中,中举的状元往往配了王侯将相家的千金,而渔家女的打渔船也永远摇不进状元郎的乌头门。
流落欢场的落难千金也永远登不了相府的堂。
“我明白的。”戚繁音手撑香腮,若有所悟地说道。
徽州到杭州两百余里路,若是平常快马加鞭,一日多也就到了。
但陈琅顾念他们一行有女眷,顾衡又刚受了伤,所以走得很慢,一路走走停停,三四日才到杭州。
陈琅力劝顾衡到杭州陈宅暂住,大有他不去,就又要痛哭流涕之势。
顾衡只得答应,带着戚繁音住进了陈宅。
住进陈宅两天,就有客人上门了。
正是先前在船上认识的时玉清,时玉清也是杭州人士,和陈琅早先就是朋友。那日在路上,正是顾衡说认识时玉清,陈琅才多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此结下缘分。
时玉清听说他们相识的事情,又听陈琅讲那日在徽州山上顾衡舍命相救,便说:“顾兄果然重义气。你们一路走来辛苦了,今晚上由我做东,在翔云楼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陈琅和时玉清是多年的好友,每每回杭州都会小聚,当然不跟他客气,立马就答应了:“把饮川他们也叫上,兄弟好久不见了,把他们都叫出来,引荐给顾兄认识认识。”
顾衡拿起茶杯,笑意浅淡:“如此,便多谢诸位盛情款待了。”
“对了顾兄,今夜咱们设雅席,不如你把梵姑娘叫上,让他们见识见识义薄云天的女巾帼。”陈琅道。
男子办席有讲究,平常私下小聚,若没有家眷在场,可招来妓子舞姬一同玩乐,但若是设雅席,大多都是携家眷赴宴,那些等不得台面的东西自不会拿出来。
顾衡浓长的睫遮住了眸中神色,他迟疑了下,终是点了点头。
回到屋里,告诉戚繁音。
她低下头,耳朵上水滴状的翡翠耳珰清透碧绿,在日色下,泛着莹润光泽。
他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就给你推了。”
她当然是不想去,她以前很喜欢出去游玩,和世家贵女们一起踏青采花,对诗饮酒,那是她还在闺中时最快乐的时光。
但宁安侯府破败之后,她就不喜欢走动了,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一待就是一天。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走,最好这一辈子都这么悄无声息地度过。
顾衡嘴上说愿去就去,不愿去他能推了,可戚繁音知道,他最会观人心,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若真的不想她去,自然就帮她推了。他没有推,便是想让她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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