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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扫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利剑,顺着剑身往上移动,看清大皇子脸上猖狂的笑容,只停顿了一秒,没再搭理他,而是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转头看向垂着头立在一旁的李九仁。
    他不解地问道:“为何?”
    他推心置腹,视为半个亲人,除了皇后外最信任的李九仁,在最后捅了他一刀,比起大皇子挟天子,他更震惊于李九仁的背叛,属实想不通哪一步出了差错。
    不愧是跟了皇帝几十年的人,一眼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推心置腹吗?奴才不就是陛下的跑腿工具吗,或者说是另一条腿来的恰当。陛下可从未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人,否则为何与陆神医谈论立太子的事,而对我三缄其口,甚至当时还特意调开奴才?可不就是防着我吗?怕我也站队吗?”
    “真是可笑啊。”
    “陛下可知我为何叫李九仁?”李九仁抬起充血的眼,脸上的表情不复此前的谄媚,眼里满是憎恶,称之为扭曲也不为过,“是因为我家里有十口人,我为了牢记宫外的九个亲人,自己取的,最后竟真的成为了纪念九个族亲的名儿。”
    “陛下,奴才进宫前家中爹娘、祖父祖母尚在,大哥娶亲生子,奴才排老二,还有一个刚会说话的妹妹,多么温馨的一个家,却在陛下游湖那天全毁了。”
    李九仁回忆的温情变成凶恶的怒吼:“您猜,他们因何而死?因为当年你选中了我作为你的贴身太监,剥夺了我男人该有的尊严不说,你心中宅心仁厚的生母,将我的族亲全部控制起来。”
    皇帝知道这件事,还曾李九仁说起过:“那你当时为何不拒绝朕?况且他们不是过得很好吗?”
    李九仁注意到皇帝表情传递过来的理所应当,最后一丝恩情也断了:“呵呵,我一个平民百姓能拒绝吗?亲人确实很好,不用再受折磨,我净身进宫的第二天,九人全部被抛尸荒野!亏我还傻傻的忠心不二,将一文一文钱攒起来,托人递交给宫外的亲族!”
    “可笑!我以为他们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事实上呢,他们早就死了!而我,是在陛下生母死之后才发现端倪,醒悟过来!我困在宫中整整四十年!三十年都被蒙在鼓里,见不到亲人,只能借着仅有的书信知晓他们过得如何,到头来却发现这些信中的温情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当了三十年的傻子!活在虚假之中!你说我为什么!你说啊!”
    他摸了一把眼泪,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笑得很畅快:“陛下定然不曾想到,凌迟皇后的人是谁吧?”
    李九仁时刻盯着皇帝,当然注意到他瞳孔骤缩,愤怒无比的样子,而这样的模样,让他十分舒服。
    当年皇帝因为皇位放弃皇后,凌迟和厚葬时因为愧疚不敢看一眼棺椁,若是他看一眼便知,那华服下的身躯有多少刀痕和糜烂的伤口。
    “我让人拿了大理寺女囚犯的刑拘,每一样都试了一遍,你是不知道那惨叫声有多好听,真想让陛下也听一听,自己深爱的女子受了多大的屈辱之后才坚持不住死去,整整八个时辰,若不是脸上脖子上不能有痕迹,我可真想把五官摘下来泡酒给陛下喝。”
    皇帝攥紧拳头砸在桌面上,怒目而视,被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划开一道口子。
    “疯子!你这个疯子!朕要杀了你!”
    “我是疯了,装疯卖傻十年,陛下怕了吗?哦,忘记说了,陛下还有一个关于皇后的秘密吧?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好不容易从已故太后那头找到证据呢。”
    李九仁退开一步,朝着被禁军围困的太子投去目光:“太子殿下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吧?如今你叫的母后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太子对上李九仁的眼睛,让他有片刻恍惚:“与那人的眼睛还真像呢,怪不得陛下这么偏心。”
    “李九仁,闭嘴!你没有资格提她!朕命令你闭嘴!”
    他朝着文武百官狞笑道,如一头来自地狱的恶犬:“哈哈哈,你肯定不敢相信,你和六皇子同出一母,而当年将你们抱给其他妃子养,不过是为了护你们的周全,原本待你们十年之后便能相认,但是……”
    “李九仁!闭嘴!!”
    皇帝不让他讲,他偏要说个痛快。
    “当今皇帝为保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文武百官妥协了,哈哈哈!狗屁恩爱如山,是他亲手下的旨,处死皇后,也就是你们生母的圣旨,不敢认你们,是他心虚!”
    “他不管面对自己曾经的选择!所以他至今不认你们!不告诉你们,你们是嫡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就是因为他是个懦夫!他不敢!”
    李九仁一口气说完,通体畅快,反正他也要死了,皇帝如今生不如此的滋味,他当真看得舒坦,终于为天上的亲人报仇了,死而无憾!
    然而他的兴奋没有激动多久,在扫过太子时顿住,沉着脸问道:“你为何这副表情,你为什么不恨他?!”
    太子的表情和其他人都不同,没有震怒,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晓。
    “你知道这件事?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报复的快感在太子这大打折扣,李九仁疯魔一般朝他怒吼。
    皇帝忍着胸口泛上来的一阵阵刺痛,朝着太子看去,对方的脸色果然并无多少变化,甚至可以说,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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