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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金银、珍瓶宝器,粮食种子。”一旁的另一位武臣也陡然开口,“一旦掠夺而走,将立遭扫荡清平,他只有这样对峙才能拖延时间,我军的战线拉得太长,又是多方作战,阿诺里班华想要拖垮后勤辎重。”
裴将军向后倚靠半晌,闭目道:“陛下在前军,不知是何决断。京都援军不日将至,正可以从后方绞断这些时日来不断的骑兵游击,跟我们两山相峙的骑兵建制……”
“将军。”第二个开口的武臣下拜道,“打吧!”
安廊山的春日如此寒冷,遍布着盘卷的风沙。裴玮博的手掌贴在冷冽的甲胄膝盖上,冷意从指尖流入到腕前,仿佛冰冻住他的骨血。
裴将军忽然道:“打。”
一众武将怔住。
他坐起身,脊骨前曲,眼眸烁烁如猛兽:“擂鼓,逼战!”
在安廊山的战鼓震入层云的同时,另一端大彧府外的御营前军里,被小股骑兵死死咬住不放的御营前军仍旧精锐整备、兵马俱全,他们一路势如破竹至此,将侵扰边界的外族赶出这片土地,直到大彧府。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想要的不仅是驱逐,他还要直入王廷,让西北寒地的游牧者们吃一个疼痛到会令人惧怕的苦头。但眼前,这样鲜明的困境摆在了眼前,他们的驻军无法靠近大彧府,两军交战的书信来而又往,城中还有四万百姓,这些都是那位鞑靼王廷二太子握在手里的砝码。
此族跟中原不同,他们的皇子皆被称为太子,手下皆有自己的属兵。这位阿诺里班华的贪婪冷酷、狂妄无道,跟他的骑兵战力一样名传千里。
大纛稳稳地扎根在御营前军,神武军陈潜、御营前军仇羽、五官中郎将叶恺……诸多名将在此,而随行的文臣却只有一位默默无闻的中书舍人秦振——也是本次起复旧员当中曾最受帝师提携的一位学士。
秦振与冯齐钧不同,他虽然也受谢玟的半师之恩,但他却兼有冷静强硬的一面,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能跟帝师在同一阵营,但仍有很多时刻,他也会展现出较为难以控制的情况……这样的人用来辖制武将,其实是很好用的。
启朝待文臣十足地好,如果不是摊上一个萧玄谦这样的君主,这些文官本可以在皇帝面前挺直了腰杆说话,可惜萧玄谦是条恶龙,根本容不得别人逗弄他的牙齿,所以诸臣才表现得恭谨无比。
秦振接到了援军的信报:连同大彧府的路上,与辎重粮草同来的京中援军及几位大臣,受到了外族骑兵的阻拦和小规模接触。秦舍人将此报呈现给皇帝时,萧玄谦正将代表阿诺里班华的小旗从沙盘上取下。
一身戎装的年轻君主接过信报,并不为鞑靼的动向展现出过多的惊讶,甚至这已在诸将的意料之内,五官中郎将叶恺已经前去接应,在更大的程度上,他希望丰盈的粮草能够引蛇出洞,让他扣住更多骑兵俘虏。
萧玄谦一边翻看信报,一边问:“贺云虎为将,陈慧东为副,以他们俩的能耐,叶恺决计能捕捉到一网贪婪的鱼……谁为督军?”
这信报最前几页居然未能写明,而秦舍人则是深深作揖,道:“谢帝师为督军。”
这三个字仿佛有一股魔咒般。萧玄谦轻松的神色骤然凝固,他抬起眼,强健的身躯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北地的风寒。天子的脸上明显地浮现出一股恼怒又复杂的情绪,他豁然起身,甲胄碰撞击出冷冰冰的声音,语调发沉:“谁许他来的?”
他又问:“你早知道?真是他的好后辈,你就不怕朕立时砍了你的脑袋!”
秦振若是怕,就不会是他来随军了。秦舍人恭敬低头,脸上却呈现出一股冷静的神情。他知道皇帝是明君,且还是帝师可以掌控的明君,便垂首道:“臣也才刚刚获知。”
萧玄谦不信他的鬼话,谢玟肯定跟这人通过气儿了。小皇帝气得牙根发酸,一把拎起披风跨步迈出御帐,佩剑跟戎装在行走中撞出令人畏惧的响声。
他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宵飞练扭头长嘶,坚硬的蹄铁踩在地上,张开四肢跑得飞快,而紫微近卫也立刻发现了天子的动向,纷纷上马追逐护驾。
但骑射马术技不如人的表现,还是时常折磨着这些近卫。宵飞练几乎甩头就将众人撇下,只剩下何泉与冉元飞勉强在后。
寒风吹拂,几乎刮痛脸颊,然而萧玄谦脑子里的温度一时难以降下——知道有骑兵小规模骚扰,还请君入瓮、放任叶恺后去捉人,刀剑流矢无眼,若是偶然伤了他……
他沉寂安宁的脑子都要被这想法给烧毁了,巨大的恐慌和担忧笼罩在他身上,比任何寒风也更渗透人的骨髓。宵飞练烈马狂奔,很快便望见骑兵与援军交缠的乱象。
那些外族马匹已经倒下大半,明明是鲸吞之势,眼看着叶恺都能报功请赏了,萧玄谦却濒临暴怒,他单枪匹马撞入支离破碎的骑兵后侧,从腰间抽出雪白锋锐的长剑,嚓喇一声,剑锋没入外敌皮革链接的空档,飞溅着鲜血倒下。
宵飞练雪白高大,非寻常战马可比,他身后的何泉和冉元飞也很快赶到,亲眼目睹着陛下只身撞进乱阵,跟坐镇御帐相比,这几乎是封顶的危险系数了。
两位近卫看得心惊肉跳,紧迫地注视着天子的动向。萧玄谦年少便领兵杀敌,不满二十岁时便能在敌阵中沐血而归,一旦有什么事牵连到谢玟,他这颗烧坏的脑子登时就记不住自己的安危和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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