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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同一针见血指出:“不是肯不肯,是能不能让她活下去。”
文靖安哑口无言,严同又把另外一半书信推过来,说道:“六部中明面上非旧党之人,暗地里却受过我不少恩惠的官员有很多,这些是他们和我私下往来的书信,我都交给你,等你到了庙堂,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些书信会帮你大忙,但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威胁他们,反而要把这些书信还给他们,让他们受你恩惠,若你拿捏不好尺度,担心反受其害,自可跟林宁宴商量。”
严同这就相当于把左丞相的部分秘密交给了文靖安,这些秘密的价值可想而知,随便泄露一些出去,都有可能造成庙堂某位大臣一夜倾覆,这些东西落在文靖安手上,既是一份便利,更是一份危险,以文靖安的性格,他是不会接受这种便利的,但严同仿似提前看穿了他,把林宁宴搬了出来。
“这里边有许多人当年是林宁宴祖父门下,我承接相位之后,这些人对林宁宴一家落井下石,踩着林家上位,他们与我暗里往来的书信你若不要,我会直接交给林宁宴或其他林家人,这是我对他们林家的补偿,只是以林家那小子的性格,我猜他会做出过激行为,将这些人逼得太紧,到时候反而害了他自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劝住了林宁宴,他那些叔伯兄长你未必劝得住。”
这时的严同开始变得有些阴恻恻:“这便是第三件事,你答应下来必然是好处多于坏处,一来你可以帮素光躲过一场灾劫,二来也为你自己步入庙堂打好底子,三来你帮林宁宴解决了一个难题,你要是不肯,前一件还是有人会做,后面两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文靖安:“……”
现在才明白,他还没进门的时候,严同就想好了跟他谈这桩交易。
严同早就算好了他的软肋,所以前面说的两件事都是为了让他知悉严素光对你他的好,让对严素光产生“亏欠”。
文靖安呆坐良久,严同再送他一份“赠礼”,他说:“你们从剑州带回来的东西还在中书省压着,我会尽快命人帮你们办妥。”
这份赠礼要加双引号,意味着这既可以是礼物,也可以是威胁,因为严同既可以帮他办妥,也可以给他使绊子,堂堂丞相说出这种话,真不是小孩子斗气。
双方静默无言中,文靖安将两沓书信收了过去。
严同见状,默默捋须颔首,显然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随后他又一脸阴鸷地说道:“素光不见你是她的事,你已尽心尽力,从相府后门出去,不要再来了。”
说完这句,他开始低头审阅桌面上的公函,他转变得相当自然,仿佛之前文靖安什么都没有说过,一切尽在不言中,文靖安知他已经把话说完了,便起身行礼,说道:“严相保重身体,他日若有机会,靖安再来请教。”
严同头也不抬,仿佛一尊雕塑,两人交谈到此为止,文靖安再不赘言,转身出门,前脚迈出门槛时,身后传来严同的声音。
“道阻且长,文探花好走。”
文靖安回头,严同仍是一动不动藏在书房的阴影里,刚才那句话融入沉沉的暮气中,进而消失不见了。
文靖安在门口再度低首行礼算是回应,然后将两沓书信收好,等在门外的管家领着他从后门走,他那匹红马已经有人牵到了后门,文靖安上了马,带着两沓书信和严同一番言语迅速离开。
他离开相府不久,严素光很快到了那个书房,她进门便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严同若无其事道:“简单交代几句。”
严素光自然不信,堂堂大盛丞相和文靖安这种六品小官有什么好交代的?她走近严同桌前,一字一句说道:“我说过不要把他牵扯进来!这是我们严家自己的事!”
严同:“他自己要牵扯进来呢?”
严素光:“……”
严同:“你不见他,你私自决定离开农事处,他也可以私自决定挽留你,这冲突吗?”
严素光仍是不说话,严同继续说道:“要论了解,你比我了解他,他咳咳咳……”
严同说着说着便开始咳嗽,严素光心里虽然有气,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出了大门,不过她还是把严同的情况跟守在门外的老仆说了,让老仆赶紧进去照顾,祖孙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
文靖安回到家中,将严同给的两沓密信收好,加上原本从苏长卿那得到的账本,他手上一共掌握了三份秘密,说来讽刺,账本是用来对付殷平海的,殷平海又属于严同提拔起来的人,而另外两份信件是严同送给他的,这里边是一种阴差阳错的矛盾。
而他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如果这么做能帮到严素光的话,到时候他未必不会照严同说的做,当然这件事他必须和林宁宴商量。
当晚,林宁宴和陈崇章一起回来,恰好林宁宴问起去相府的情况,文靖安果断将这件事说了。
林宁宴听罢也是苦思良久,最后说道:“如果我是严同,我也会这么做。”
这显然是极高的评价,文靖安问道:“严素光未必肯这么做,要她出卖自己的祖父以求安身立命,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宁可死也不会出面指认严同。”
林宁宴:“所以严同才找你,准确说通过你顺便找上我,他知道我们林家对他始终心有芥蒂,一定乐意挖掘他的‘罪证’,但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帮他护着严素光了,一举两得,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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