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
阴错阳差的,等言术打听到自己那不着四六的徒弟直接跑到绍镇来给他办身后事了,心里就知道肯定要坏事。也顾不得身子骨还没大好,只好急忙拖着病体赶来了绍镇。
他看着夏家不惜血本布置的灵堂,四下扫过之后,皱着眉问夏南星,“你爹呢?”
夏南星垂着手乖巧地站在旁边,小声说:“我爹知道言四叔出了事,心里着急,不吃不睡的就想着给四叔你办个风风光光的身后事。我怕他耗干了心神,就给他下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让他睡着了。”
华国向来以遵从孝道。这儿子给父亲下药这种事,说出去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夏南星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干。言术是长辈,气势威严,不怒自威,和夏老爷又是这说不清楚的关系。夏南星当着他面说这话,少不得就有些心虚。
好在言术倒是通情达理。听他这么说,非但没怪罪。反而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与夏老爷十分相似的面容,轻轻勾了勾嘴角说:“这是权宜之计,你做得很好。只是,你这相貌像你爹爹,性子却与他大不相同。胆子可比他大多了。”
夏老爷一生慈善有余,做事却优柔寡断。夏南星的性子与他完全不同,倒有几分言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在里面。他相貌精致,眉眼之间像极了夏老爷,言术看着他情不自禁亲近欢喜。
“我这次来得匆忙,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等回了平城回头再给你补上。”
夏南星听他这么说,抬头冲他展颜一笑,“言四叔。我不要什么见面礼。你活着便是最好的见面礼。否则我爹爹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言术听他这么说,轻轻一笑。伸冲他虚虚一指,“调皮。”
说着站起身,“把这灵堂都拆了吧!我去看看你爹。”他人都活着回来了,这灵堂还摆着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言凉一听就急了,跟在言术脚边上缠着他说:“师父,你伤还没好。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再去看夏爷啊!要不然你们俩都病着,谁照顾谁啊?”
他跑出去没几步就被虎子拎着后衣领给扯了回来,“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赶紧帮忙把灵堂拆了。把这些古董,古籍什么的都给搬回库房去。”
言凉从小被言术收养,以前是个没吃没喝的孤儿,跟着师父才过上好日子。他从小吃惯了苦,性子就有些铁公鸡似的。本来见着夏家拿着让他晃眼的好东西要给他师父随葬就心疼得不行。可是他又是个孝顺孩子,能动得了的银子都流水一样的撒出去了。夏家的东西,他更不能拦着,不能让师父去了阴间用不上好东西。他只是性子如此,惜物。
现在师父好好的活着,这些宝贝还可以好好的归拢到库房里去,言凉心里就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细一琢磨,他师父的医术比他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夏老爷的医术又不知道比他高明多少倍。他们两个大神医凑在一块儿,哪里用不着他操心师父的伤?他还是安安稳稳地把夏家的宝贝给他搬到库房里去是正经。
想通了此一关节,言凉一拍大腿,“虎子小哥说得极对。我师父和夏家的事,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辈插手?我还是搬东西吧!”
虎子笑着同他一起拆灵堂,搬东西。见夏南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神情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烦恼,眉头轻蹙。忍不住凑过来问:“少爷这是怎么了?言四爷还活着你不高兴?还是……”
夏老爷和言四爷两个人经过生死离别这么一回。那点别别扭扭恐怕早就不算什么事了。势必是要走到一块儿去。虎子怕夏南星心里不痛快,想劝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夏南星突然一笑,“我不是迂腐小气的人。只是我看言四叔都离开夏家这么久了,去了我爹的院子还是那么熟门熟路的,连个带路的小厮也不用。就觉得他对我爹还真是贼心不死呢!”
贼心不死可算不上什么好词。这里面多少透着些许别扭的幽怨。
夏老爷对夏南星那可真可谓是如珠似宝。可是言术现在活着回来了。以夏老爷的性子,对言术那深情,这回只怕要被人拐走了。夏南星嘴上说得再通透,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爽。
尤其看言术去夏老爷的院子这么熟门熟路,比在自己家来去都自在,明明都十几年没回来了,却丝毫不觉得陌生,心里总不那么得劲。忍不住想说几句酸话。
虎子听了大笑,拉着他的手说:“你都有我了。还这么离不开老爷?小孩子似的。我看杜家两个小娃娃都比你懂事。”
夏南星被他说得一时羞涩,转念又一想,“你是你,我爹是我爹。”怎么能相提并论?虎子对他再好,那也和夏老爷是不一样的。他也只有这一个爹。
虎子知道他就是在撒娇,索性故意逗他,“那你跟老爷说啊!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夏南星叹了口气,“我爹现在命都栓在言四叔身上了,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儿子。”
话虽然这么说,夏南星也不过是觉得父亲要被人抢走了,有些拈酸吃醋,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他故作大方地挥了挥手,“算了,随他去吧!”夏老爷对他这样好,就当尽孝了。爹被人抢走了也总比丢了半条命躺在床上得好。
言术从小在夏府长大,去夏老爷院子的路,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虽然十几年没回来了,却丝毫不觉得 陌生。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几乎没什么动过。只是时间久了,小树变成了大树,大树则变得更粗更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