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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哗然当中,皇帝对着弘历怒目而视,强压着火气点了一人起来:“蔡珽!”
在一堆跪着的大臣里面,有一个皮肤黢黑的大臣慌忙站了起来,他就是左都御史蔡珽:“陛下,臣在!”
皇帝仍旧瞪着弘历,说话时候的语气也很不善:“朕问你,可曾有人奏报四川提督尸位素餐、横行霸道?”
蔡珽本来就跟年羹尧一派有仇,他平日里没事都准备了一堆折子弹劾,今日见得皇帝忍无可忍,本就要借此机会狠狠治治年羹尧一派,不料却被半道杀出来的四皇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皇帝亲自发问,他才如梦初醒一样,滔滔不绝控诉起来:“有!臣收到的弹劾折子不计其数!有人参奏四川提督纳泰横征暴敛,增加赋税十倍不止,也有人参奏他……”
蔡珽找到机会,将自己知道的罪证和盘托出,皇帝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蔡珽说了个痛快之后,便慷慨激昂道:“陛下,臣以为,若是只有一人弹劾纳泰,或许还有隐情,可是这么多官员一起弹劾,那就是纳泰所作所为,确有其事了!请陛下明鉴,将纳泰收押起来调查清楚!”
弘历嘴唇动了一动,皇帝生怕他又要开口,就立即答应:“朕准了!即刻将纳泰调回京城,配合调查!”
蔡珽大喜过望,他立刻趁热打铁,再次提出:“还有甘肃巡抚胡期恒,臣亦有本奏!此人身为年羹尧心腹,平日里没少为非作歹,且此人学识过人,在他影响之下,不知道多少学子都走了歪路!”
说到学子,弘历就眉心一跳,他和皇帝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绝对算不上轻松。
他们都想起来第一年的恩科舞弊一案。
昔年一个区区侍郎刘碧,就能够将考题卖给五十多名考生,影响到那么多人的成绩。那么这个担任甘肃巡抚的胡期恒,又能影响到多少考生?在他这个巡抚一手遮天之下,又有多少本应该凭自己本事收获成功的考生,失去了机会?
果不其然,皇帝瞬间暴怒:“好啊,好一个甘肃巡抚!蔡珽,你把收集到的证据转交给刑部,刑部查验之后,若是证据属实,便将胡期恒捉拿归案,以儆效尤!现在,将胡期恒就地革职查办!”
“下朝!”
在火速丢下这两个足以让西部官场地震的决定之后,皇帝就立即下朝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弘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带上。
“朕不是说了,朕自有打算么?你好端端站出来做什么!”
皇帝声音不小,劈头盖脸一顿过来还不算,仍旧是怒气冲冲看着弘历。
而弘历在皇帝面前站着,抿了抿嘴唇,执意道:“我知道父皇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若是再不尽快把年羹尧身边的党羽铲除几个,这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就又要更多成千上万人!”
少年神色愤怒,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单纯的冲动,皇帝晃神一瞬,而后疲倦地笑了起来:“弘历,难道你以为,朕愿意让黎民百姓遭受这样的苦难么?他们同样是朕的子民,朕难道不希望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好好活下去么?”
皇帝的话疲倦极了,然而,失去了皇权之威的话语,听起来却仍然有着十足的可信度。
雍正垂眸看着面前的奏折,苦笑起来:“朕自登基以来,每日勤勤恳恳,不敢说是废寝忘食,但也敢说朕从未让自己清闲度日!可就算是这样,每天都是批不完的奏折,办不完的贪官!百姓难,朕何尝不难?”
皇帝在弘历面前向来都是强硬刚强、无所不能的形象,唯一一次透露自己软弱的一面,还是在皇太后逝去之时,他流露出失去母亲的痛苦。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弘历原本满怀着对普通百姓的同情,以及对年羹尧一伙人恶行的愤怒,冲到了皇帝面前诉说的时候语气仍旧不善,可是听得皇帝这样的话,他内心沉下来,面对皇帝,竟然第二次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之意。
父皇他,看起来也好累啊……
雍正疲惫地叹了口气,看到弘历眼中的关怀心疼之色时愣了一下,被年羹尧背叛的愤怒瞬间被这样温和的情绪抚平。
雍正说话时候的语气也平和下去:“弘历,朕是早有打算,可是朕决意缓缓图之,并不是因为惧怕谁,而是担心朕操之过急,年羹尧他恼羞成怒,若是带着他手上的兵马行大逆不道之事,恐怕到时候受到牵连的人还要更多,朕如今,也是无奈之举。”
弘历脸上的倔强不满神色已经完全消失,他低下头,很是赧然:“父皇,我错了,我不应该质问您。是我见到张廷珩现在这副模样,却还惦记着纳泰为非作歹,所以一时激愤,这才在朝上冲动行事,破坏了您的计划。您,您要是罚我,就罚吧!”
皇帝一愣:“张廷珩怎么了?朕不是准他养病,他怎么还能知道纳泰的事情?”
弘历嘴巴一扁:“父皇,张廷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身体越养越差!上次我去看他的时候,我看他都快要昏过去了,却还惦记着弹劾的折子,所以,所以我不想他看不到纳泰这些人伏法……”
弘历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雍正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张廷珩少年天才,朕甚是嘉许,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没有福气。怪不得这些日子,衡臣的情绪也不高。弘历,既然你去过张家,那这段时间,你便还是亲自去探望,朕到时候把御医派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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