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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妙宛却突然心念一动。
中原人、读过书、是哑巴……
老天爷这不是把弦月的先生往她眼皮底下送吗?
沐二娘还以为周妙宛会嫌弃,结果突然听见她有些急切地说:“人在哪儿,他现在可方便过来?”
沐二娘便笑道:“好啊好啊,你愿意就再好不过了。”
周妙宛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怕是让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二娘,我是正巧想给阿月找个教她写字的人,才……”
沐二娘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微笑道:“他到底身体上有缺陷,你得看他表现才好决定留不留他,我都懂的。”
直到她走了,周妙宛才明白她懂了什么,哭笑不得。
她怎么被说得和那负心薄幸的薄情郎似的呢?
还择优选用?
弦月在旁边听到了娘和她的对话,她没说话,只眨巴眨巴眼,悄悄看着门外。
周妙宛瞧见了她,没让她掺和进来,把她赶回书房习字去了。
在这种事情上,沐二娘一向雷厉风行,不多时就把那个男子领了来。
她走得快,脸颊迎风都冻得有些通红,气喘吁吁的。
而她身后而来的那个男子步履平顺,气息平缓。
他身量颀长,穿得朴素,带着一顶久经风霜的破旧斗笠,半遮着张脸,只隐隐露出了下颌分明的轮廓和一抿薄唇。
见了这半张脸,周妙宛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回没喝醉啊。
下一刻,带着斗笠的男人好似感受到了她不加遮掩的打量目光,抬手解开下巴上的系带,摘了遮面的斗笠。
周妙宛眼不错珠地盯着他。
明明是一副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面孔,无甚特别。
可她的心却微妙地跳了一下。
她觉得这个男人很是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是在哪儿呢……
沐二娘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心下高兴,以为这桩亲快成了。
她问男子:“你叫什么名字?给周娘子写写。”
男子低头,寻了树枝来,在雪地上一笔一画地写自己的名姓。
“长流……”周妙宛忽然挑眉看他:“你叫长流,那你姓什么?”
长流摇了摇头。
沐二娘还记着周妙宛的话,预备唱红脸:“对了,丑话要给你说前头,你毕竟口不能言,我们周娘子没那么容易点头,所以你……”
周妙宛覆上了沐二娘的手,打断了她确实冒犯的话。
她说:“我来问吧,二娘。”
于是,周妙宛直视着长流平平无奇的眼睛,“我有话问你,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长流点头。
“你是中原人?”
点头。
“你会读书写字?”
点头。
“你可打算留在这苦寒之地?”
踟蹰片刻,点头。
最后,周妙宛问他。
“你可有家室?”
这一次,他也点了头。
沐二娘登时大惊:“有家室,那你还来这里裹乱做什么?诚心来惹周娘子不快是吗?”
周妙宛沉默了。
苍茫的大寒山下,人是那么的渺小。
她早习惯了如今的生活,每日都有事要忙,闲暇时便好好陪陪女儿。
她并没有纳郎君的心思,当然,更不想嫁人。
但是如果要人来教弦月的话,她也免不了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碰头,他看起来同她年纪还相仿,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家室的话终归不太好。
她的下文还没说出口,长流已经继续缓缓在雪地上写——
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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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白展堂和黄豆豆的关系吧(?
第48章 雪人
沐二娘还没捋清楚这个“曾”是什么意思, 就听得周妙宛问他:“你现在可有家室?”
他摇了摇头。
周妙宛拍了板,道:“现在没有就好。那你留下吧,正好我的孩子缺个先生。”
她反应之快, 沐二娘一时都懵了, 这个叫长流的男子更是怔住了。
他眼瞳漆黑,在茫茫雪原中极为显眼。
堂屋的门槛旁,一双小圆手扒在门边上。
弦月藏起了自己的半张脸,黑亮的杏眼滴溜溜地转。
看看娘亲, 又看看那个陌生的外来男人。
——
皇帝猝然驾崩。
他荒废后宫期年, 膝下子嗣单薄,宫中唯有先皇后故去时产下的七岁稚子。
好在皇帝生前留下一道遗旨, 令太后临朝听政,扶持幼子继位。
太后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顿首,振作精神, 一面维持朝政、听取老臣建议;一面教养幼子, 稳住朝纲。
这些都是他的“身后事”了。
李文演轻笑,驾马飞驰。
为了麻痹自己,他曾经刻意忽略了所有可能与她相关的消息, 可他能够笃定的是,她一定去了北疆。
但北疆偌大,找起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一回,李文演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他屏气凝神, 独自在北境十三城中寻觅她的踪迹。
一如尘世中苦修、踽踽独行的僧侣。
她最初来这儿时,一定会隐姓埋名, 不教任何人发现,以防他找到她。
但是他长久不再有动静, 她会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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