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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婵已经收拾好的情绪,在燕王妃落泪之时,又有些绷不住,极力忍着,方才控制住。
颜向阳崇拜裴君已久,看她如兄如长,加之秉性纯直,直接表现出心疼来,“裴将军,您切莫伤怀,老夫人重视您,定不希望您为她的故去而伤怀伤身。”
裴君一身素服,称得脸色越发苍白如瓷,她冲颜向阳微微摇头,声音虚沉,“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是知晓,只是遭逢亲人死别,难免要有些伤痛,我能平复,你去照看燕王妃吧,别教燕王妃太过伤心。”
颜向阳侧头看向姐姐抱着裴婵垂泪的伤心模样,看了一眼燕王,见燕王这个姐夫并未展现多少柔情担忧,便转身向两人一礼,而后去照看姐姐。
燕王注视着裴君消瘦的脸,问道:“你上书请求丁忧了?”
裴君点头,“今日一早便呈送进宫了。”
燕王扫了一眼因为他而不敢上前,正由其他人招待的其他宾客,忽而轻声叹道:“裴君,你还执意要做吗?若能丁忧三年,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裴君色极浅的唇轻启,淡淡道:“没人会愿意我走,我也不想以避世而避事。”
如今正值关键之机,明帝对她态度有变,她那些对手第一个就不会希望她全身而退,否则丁忧三年,变数太多。
明帝在不在不一定,若是在,会否君臣又重修旧好,若是不在,燕王登得大宝,对裴君的态度定然比较友好,倒是再想要寻得这样的机会彻底压下裴君,便不容易。
以裴君对待敌人的态度,除非另有计较,否则定然不会给他们反击机会。
旁人视她如同抢夺口中之食的猛兽,定要除她而后快,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宽容之心。
更何况,以她和那位陛下的默契,也深知,丁忧三年,实在太久了……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有所作为,而不是被动的承受,这些时日,裴君属实也忍耐地够久了……
第三日,本是朝议之日,明帝没有回复裴君请求丁忧的折子,却准了裴君暂时不必参加朝议,以老夫人的白事为先。
上午来吊唁的宾客,多是些不能参加朝议的小官,有些是裴君的下属,有些与裴君未有过多少交际,可既然是前来吊唁的,也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门房护卫便都客气地迎进来。
裴君没有一些人家那样严苛的规矩,她始终都在灵前,也允许裴婵和三郎守灵,并不是非男嗣不可,也不在意三郎只是名义上的曾孙。
就连罗芙,若有尽孝之心,裴君也允许她每日到灵前跪一跪。
不过现下白日暖和,晚间却还是春寒料峭,是以夜里都只有裴君一人守着香火不断,她却不许他们任何人在灵前,免得受寒伤了身体。
裴定之和裴向会在后半夜来替换裴君,这才教裴君每夜能稍稍休息。
但裴君本就有些失眠之症,前几年调养的还算好,这些时日因为事多以及老太太的事儿,又卷土重来,便是喝了阿酒下了重剂量的安神药,也睡得不甚好。
因此今日来客,她都只简单示意便罢,招待之事则由裴定之、裴向为主,虽是小官,也是京城的小官,二人正好能借机交些人脉。
裴君想到她连祖母的丧事,都能有些谋划,忍不住心中一嗤,她在这京城果然适应的极好。
而这些,她甚至不需要说出来,只要随便一个指示,便能够很自然地达成。
裴君起身,换了一支香,回来跪下时,对身边的三郎道:“你也跪了许久了,教人带你去姑母家里,好生休息,午后再来。”
三郎还想陪着她,可张了张嘴,知道她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便没有反驳,只道:“爹,您午间多用些饭,儿子晚些过来。”
“嗯。”
三郎让侍女倒了一盏茶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她,方才带着人离开。
跟裴定之、裴向交谈的官员,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带着些别有意味的打量。
然而三郎看过去时,对方的视线已经不着痕迹地移开,并未对视。三郎已经习惯身边时不时便有各种各样的视线,很快便收回目光,径直向府外走。
此时青天白日的,因着裴府离罗府极近,三郎只简单带了些人步行过去,来吊唁的客人马车便听着裴府所在的这条街上,官员的侍从们也都留在外头。
裴府里护卫威肃,外人进来吊唁,从不敢胡乱说话,这些人离得远,却放肆许多,下人们聚在一起,各自交换着讯息。
随从护卫这些底层人物之间,别看好似足不出户,或者并不离主家很远,但消息其实是极灵通的,若是利用的好,自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也有可能犯口舌大忌,给主家招惹麻烦。
今日他们来裴府吊唁,不免便要提及裴家在京中的传闻。
裴君的种种能耐和权势,已不足为奇,倒是裴将军和四公主唯一的“儿子”,颇有些可谈之处。
“听说裴将军还让他妹妹的女儿也守灵,你们说其中是否……”说话的侍从挤眉弄眼,暗指里面有些猫腻。
另一家的车夫深以为然,给他回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罗家的小娘子毕竟有裴家的血脉,旁人就难说了。”
有别家的侍从不敢掺和这个话题,悄悄退出去。
那两人还说的来劲儿,先头的侍从嘿嘿笑道:“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四公主的儿子是三姓之子,根本不是裴将军的种,也不知道四公主是什么时候和那谢寺卿成事儿的,裴将军竟然能够忍着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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