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页
云中飞站在当地,动也不动,眼神也是缠绵如胶,凝在那坐直不动的人脸上。
“你是……你……”
不可能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这些年来,只能相见在梦中的人,如今却变成了白发苍苍双目带泪的老人?
“师妹,我回来了。”
该说造化弄人么,当年仇人死的时候他也刚五十出头,若是能早些回来,也不会荒废这么些年!
当年怎么就见了个小婴儿就以为师妹过得很好,从此下决心不再去打扰她了呢?
“师兄?”
真是师兄,真是他回来了,当年那人是骗她的。
师兄没死!他来找她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紧张地用手去整理头发,却又放下,心中苦笑,都六十多的老婆子啦。满是皱纹,白发苍苍的,还计较什么呀。
云妙轻声给师父支招,“师父快进里院去呗。”
云中飞象是刚被提醒了才想到似地,步子僵硬地迈了出去,想是心情太过激荡,进里院的时候都被门坎绊了下,还好他身手好,才没有跌倒在小师妹面前出丑。
两位师兄妹的手,跨越了四十多年的风霜岁月,方在今日,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老树逢春
外院的小厮和马婆子瞧着都是目瞪口呆。
云妙机灵地上前把内院内轻轻掩上,回头对马婆子笑道:“马大娘,您这里可有水么,倒要讨杯水喝哩。”
那马婆子楞了楞,方道,“有,有,姑娘等等啊。”
小厮也回过神来,笑道,“马大娘,小的也要讨水喝。”
马婆子答应着进屋倒了两杯茶,那茶水是晒干的野菊花泡的,用白瓷杯盛着,倒是干净又有野趣。
小厮喝完了水,将马车上赵老爷顺便带给姨老太太的东西一一搬了,马婆子和云妙也来帮忙,那些东西多不过是些油盐酱醋茶布匹这类实用的,马婆子看得很是欢喜。这偏远小村,这些东西可不好买哩,那走村串户的货郎可不是天天来,且货郎带的东西也远不如赵家老爷送的好啊。
小厮任务完成,便跟云妙告辞回去,云妙大方地赏了他五两银子,那小厮喜出望外,连声谢赏,才出门驾车而去。
云妙就在外院找了个小板凳坐了和马婆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马婆子人上了年纪,就想跟人说说闲话,平日自家小姐跟自己兴趣不同,能说到一处的时候少,如今有个漂亮小姑娘愿意听她唠叨,自是相见恨晚,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
云妙听着倒是把小师姑这几十年来的经历大致了解了下,跟赵继贤说的没有太大出入,只是详细了许多。
原来这位马婆子闺名叫红叶,是小师姑的陪嫁丫环之一,当初一起陪嫁的共有四个小丫环,另外三个都放出去嫁了人,有了各自一大家子人,只有这位马婆子出嫁没多久,男人就病死了,因此又回小师姑跟前伺候。
据说钟家老爷,也就是小师姑的相公,跟小师姑刚成亲那会,对小师姑还算可以,后来进了京花花肠子就多了,在家里娶了三个姨娘不说,还在花楼包了姐儿,那时小师姑就已是对他彻底冷了心,早就不许钟老爷进自己房了,夫妻俩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小师姑甚而连管家大权都懒得理,直接交了出去,带着陪嫁的几个仆人住到了独立的小院里,让三个姨娘互相争斗成乌眼鸡去。
后来钟家老爷酒色过度,淘空了身子,四十来岁就过世,那钟家乱成一团,嫡子嫡女和三个庶子两个庶女还有姨娘们你争我抢,最后才发现经过这些年的败家,钟家已经没多少家底了。
还有庶子见小师姑膝下无子,手里有些嫁妆,便打起主意,装得情真意切地要接嫡母和自己一起过活,给嫡母养老尽孝。
小师姑却不是那软心肠的烂好人,直接回绝道不用别人养活,一丝一毫钟家的的财物都没带,爽利地搬出了钟府居住。
钟家那几个儿女却是烂泥一堆,只想着从旁人手中抠钱财的主儿,平日年节时该给嫡母孝敬的都装做记性差,没一个上门的,等借粮借钱托人办事儿的时候却又想起这嫡母来,小师姑不胜其烦,索性卖掉在郡中的所有陪嫁产业,搬到了这边远乡下来住,只带着个马婆子随身伺候,其余仆人都遣散了去。
这边住着倒也清静,这处小院带着三十亩地都是当年小师姑的陪嫁,那些地佃给了这村中的几家种着,平日里有活计也是雇这几家的人来做,这村中的人倒还良善,偶然有个把泼皮的见这户只有两个老婆子想动点歪心思,也被小师姑偶而现出的一手长鞭绝技给吓了回去。
长鞭?
想到自己每次练鞭的时候,师父都爱在一边看,目光悠远放空,原来都是在怀念小师妹啊……
二人正在闲话,却听院子里传出一声怒斥,“你这骗子,给老娘滚!”
接着就听院子里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还有鞭子破空的脆响,还夹杂着师父心虚的解释声,“师妹,我不是成心的……”
马婆子哎哟一声,担心地就要起身去看,“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手来?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闪着腰腿啥得可怎么好?”
说起自家小姐这个爆炭性子,说好也好,在钟家虽不得钟老爷宠,可愣是没人敢来招惹。说不好也不好,落得个悍妇的名声,钟老爷一直拿来当借口不喜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