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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芙蕖随波飘摇,绵绵细雨淌过檐角,落在窗棂延成雨珠,滴流到青石砖板。
六月日头毒辣,梅雨也不曾停歇。
“她收下了吗?”卫琅临牖而坐,提笔沾墨,墨水洇湿他的袖口他未理会,只是落笔提字。
长生颔首低眉应道:“收下了,我让宫女送过去的,没有暴露身份。”
卫琅淡淡道:“那就好。”
“主子,您不过只是救了沈二姑娘两回,何至于把拿弥足珍贵的药送给她。”长生小声嘟囔道,那些药是从主子娘亲母家拿来的,平日里他都舍不得用,却便宜了旁人,真叫他气不过。
卫琅勾笔,执着笔看他,“多话。”
长生没忍住继续道:“你不是说宫里危险,要过几日再回宫吗,怎么这会儿就回宫了。”
太后视主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处之而后快,他待在宫里无意于送死。
卫琅蓦地停笔望窗外榴花,雨雾濛濛虚虚实实的掩着一撮撮红艳的花蕊,如鲜亮的裙带红绡,亦如少女那日穿得罗裙。
凝睇良久他移步到庭中,却发现了卫恪。
卫恪瞧见他,长叹一口气,“皇叔,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堂而皇之的越进殿内,看到桌上的茶水,顾不得是否有人用过,拿起便喝了一口。
一杯饮尽他还不解渴,提起水壶对着嘴便喝了起来。
李福全看得是胆战心惊,想要出手接过水壶,可偏偏卫恪紧捏着茶壶柄。
卫恪喝罢,重重的撂下茶壶,随口问道:“孤让人送去的糕点,沈二姑娘吃了么?”
李福全侧立一旁答道:“沈二姑娘没吃。”
卫恪闻言神情憎恶,嘲讽道:“她还敢闹脾气了?司膳房做的糕点香甜软糯,孤最爱吃了,她居然不吃??”
李福全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又补了句:“不过沈二姑娘吃了容王殿下送去的糕点。”
卫恪看向青年,“皇叔,你为何要送她糕点?”
卫琅眉眼清冷,不甚在意说道:“帮你。”
卫恪挑了挑眉半信半疑道:“皇叔帮我作甚?孤不用皇叔帮,即便没人理她也不妨事。”
卫琅冷睇了他一眼:“你对我这么说倒是无事,可要是被皇后还有陛下听见,你应该明白有什么样的后果。”
太监忙附和道:“太子殿下,容王殿下说的极是,您忘了皇后娘娘说的吗,容王殿下这回可是帮了您大忙啊,沈二姑娘肯赏脸吃你的东西,那不是好事么?”
卫恪思忖片刻,觉得很有道理,“还是皇叔有办法,堵住她的嘴,让她没办法在母后面前告状。”
卫琅轻笑道:“你那么怕她?”
卫恪抿了口茶水,毫不掩饰道:“孤不怕她,只是不想娶她罢了。”
想到那么一块木头将来成为他的太子妃,还要同他母后那样对他管头管脚,他心底就不大舒服。
卫琅平静道:“婚贴还未立下,这桩婚事还做不得数。”
卫恪来了兴致,紧接着道:“皇叔,你的意思莫不是……”
卫琅没有说话垂眼落座,骨节分明的长指捻起几缕香,掀开香炉的盖子,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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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毕,卫恪稍作了片刻,便离开。
卫琅着素衣行至窗前,垂眸看了几眼手中信笺,眼中浮起一丝不解,他唤来昭离,淡淡道:“去准备轿撵,我们去永寿宫。”
长生颔首后退下。
卫琅进内室更衣,换了身玄色锦袍,不失礼数,银冠绾发,显得几分清隽洒脱整顿好后,登轿。
良久,风起轿帷。
骤然停轿轿辇落,卫琅款款步出轿辇颔首示意侍从退下,遂朝永寿宫走去。
张太后斜靠着凭几,随口问道:“容王这几天在宫外可还好?”
卫琅温声道:“劳太后挂心,儿臣在宫外一切顺遂。”
张太后冷冷一笑:“哀家听说容王耽于男色,时常出入蘅芜馆,可是真的?”
卫琅低下身段,神色渐冷:“太后既然知道了,儿臣也不瞒您。”
张太后疾言厉色,“容王以后还是少去那些地方,哀家瞧着礼部侍郎的女儿温良恭顺倒是配得上容王,容王不妨择日瞧瞧?”
卫琅冷声道:“承蒙太后厚爱,可惜儿臣无福消受。”
张太后黛眉轻挑,扶着髻上步摇,“好一个无福消受,太子不日便要迎娶太子妃,而你作为他的皇叔却至今未娶,你是想让谁看笑话?”
卫琅低着头辨不清神色,只听他道:“儿臣没有。”
张太后扯唇讥笑,招手唤来宫婢,一幅仕女画像展露在卫琅面前,“先别急,容王看看,此女容貌如何?”
卫琅抬眸不着痕迹的瞥了过去,但画像中女子笑靥,他心狠狠地抽疼。
张太后看到他此时神色,虽只是一瞬,但忧郁之色不难捕捉,她微闭双目,勾一抹浅笑,着人将画收好,“画也看了,容王早些出宫,等想明白了在再与哀家说。”
卫琅握紧拳头,缄默不语。
张太后敛眉,似笑非笑,半晌后她幽幽的吐了八个字。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张太后缥缈空灵的声音像咒语,“容王,你听懂哀家的意思了么?”
卫琅低眸,长睫掩饰他眼底深意,“儿臣明白。”
吐出那四个字,犹如千斤重压在他身上,他稍稍退了一步,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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