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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要看谢华君的面子?”沈轻轻不情不愿,随即话头一转,兴致勃勃道,“放心,不让你吃亏。”说完她摸出一个钱袋,粗略掂了掂后塞入春容手中。接着又将江菱雨银环上坠着的两个银铃扯下,不顾对方急眼反对,一并塞到春容手上说:“这里大约有五十两银子,你先拿着。若是要多的,你开个价,等忙完回来再补给你。”
    江菱雨气得跺脚,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沈轻轻。
    春容捧着钱袋与银铃,柔柔笑着,像是初春朝阳晕开光辉。她问:“沈少侠是要去救元小姐?”
    “谁要救她!”沈轻轻口是心非,“装腔作势地摆副臭架子给谁看!早跟我走用得着放火烧楼吗?要不是看她快死在那儿,姑奶奶才没空理会她。”
    “放火烧楼?”
    “没听说吗?昨天夜里,元絮在思恩阁放了把火,要不是后院有个水池子方便取水救火,那一院子人昨晚上都得死。她没把自己烧死,今天被锁去蹲大牢了。”沈轻轻越说越恼,气哼哼地瞪着眼。
    江菱雨愤愤道:“今天我们溜进牢里看过,元小姐身上烧出一大片伤,那些狱卒不仅不给她用药,还想着法子折磨她。如果不是明天有人要成亲,我定不会轻饶了那几个狱卒。只断了手真是太便宜他们。”
    “我成亲怎么了?”沈轻轻火气再起,“江菱雨,要不是你那破铃铛响起来打草惊蛇,刚刚姑奶奶就能把人给劫出来。”
    眼看两人即将吵起来,春容忙将她们分隔开来,站在中间挡着。随即她将铃铛交还给江菱雨,又将钱袋还给沈轻轻。
    她从来认为,没有比活着更难的事,也没有比死亡更简单的事。青楼妓馆中,百般折磨,千般屈辱,她从未想过自尽。或许在奉守礼教的元絮眼中,这是不知廉耻,但苟活尚且活着,若是早早一死了之,她眼中岂非只剩下草席缝隙中的一线天地。
    元絮与她不同,被迫无奈身陷青楼,宁可焚身自毁也要践行自己所信之道。她不置可否,但油然感佩。倘若元絮能如其所言,不甘为囚,不为一纸娼籍束缚。今日沈江二人出手搭救助其脱困,她乐见其成。
    于她而言,替沈轻轻拜堂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救一人出苦海。她乐意为之。
    况且,她曾听宦娘念叨过,佛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番出手帮忙,岂非算是她替祝眠积了福德?她本不信神佛,哪怕宦娘日日烧香膜拜,她也从未信过。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竟莫名生出些信仰来。但愿她积德行善,能为祝眠消解些许冤孽。来日他们隐居山林,能得安心度日。
    她望着茫然不解的二人说:“这个忙我帮。”
    二人欣喜若狂,江菱雨欢欢喜喜地将铃铛挂回银环,沈轻轻却嗤其一声,再将钱袋塞回春容怀中。
    “你就拿着,谁会嫌自己的银子多呢?何况是我找你帮忙,多少要给些酬劳才安心。今晚你就悄悄跟我回家,明日一早换上嫁衣,盖头一盖谁都认不出你来。”沈轻轻心满意足,又叮嘱道,“千万别出声,任谁和你说话都别出声。”
    “明日一早可好?”春容有些迟疑,不知此事是否该知会祝眠。
    沈轻轻犹豫了会儿:“也好也好,明日寅时到小门,敲七声,四长三短,会有人接你进院。千万别告诉旁人。”
    第55章 喜替嫁
    傍晚,她倚窗眺望,静赏天际五彩霞光。
    等迟州事了,她与祝眠便可远离是非,过寻常日子。且今日有意外之喜,沈轻轻予她五十两银子,这是干净钱,来日用着安心。他们可以用这笔钱买匹马,驾马离开迟州。这匹马不必太好,不能太贵,要精挑细选、精打细算。往后的日子都要精打细算,他们钱不多,一本万利的生意日后怕是没有了,来日本本分分赚钱,一分一毫都得珍惜。
    晚霞凝出绀紫,窗纸涂上昏黄,祝眠始归。
    “吃完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离开迟州。”
    他端回两碗元宵,热气腾腾,糯米独有的清甜香味在屋内弥散。
    春容抿一口元宵,粘糯外皮拉出细软丝线,垂坠后渐渐融于黑亮芝麻馅内。黑白交汇,竟分外和谐。祝眠含笑盯着她,见她手腕再动,将欲抬勺,遂起了玩心,抢先衔住勺中残缺元宵,半仰着面,笑望近在咫尺的春容。
    孩子气。她心想着。
    一如既往,似个顽童。她越想越乐,忍俊不禁,如云舒花绽般浅浅笑起,右手捏着勺子微微前倾,自然而然地将元宵喂入他口中。
    祝眠吞下元宵,身子稍起些许便得以亲吻着她。馅料中添糖不多,满口芝麻清香,甘甜不腻,如饮泉露。外皮粘糯,勾连唇齿,情意缠绵,难分难舍。一碗元宵刚吃两朵,桌案红烛便被难以安置的手掌拂落在地,蜡油四溅,烛芯伏地,细弱火苗倔犟燃烧片刻后缓缓熄去。心中一缕火苗却愈烧愈旺,刹那间腾起熊熊火焰,燃遍四体百骸,至子夜方才趋于平稳。她依在他怀中,自青云之巅渐次回落,静静地聆听呼吸节律。
    “既是明晚离开,白天就得去选匹好马。”她低声自语。但愿明日离开沈家院时,集市上卖马的马夫还在。
    祝眠笑问:“离开银州城时你还不会骑马,如今已能挑出好马了?”
    “见你选过,自然学得一招半招。即便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你自己吗?”春容半起身伏在他胸膛,笑吟吟望着他,“一旦明日我选出匹老马笨马,那便是你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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