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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盏酒盅蓦得砸下,方才还很随和的煜王顷刻变了个脸:“放肆!”
酒盅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碎开,划过青石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齐太医的额头被狠狠地砸出一个豁口。汩汩的鲜血掺杂着醇馥浓烈的酒水流淌下来,将他花白的胡须染红。
老太医不知所措地跪伏于地,星星点点的殷红从他的额头滴落。
“什么东西,竟然跟本王提注意身体?”楚韶曜似笑非笑地抬眸,墨染的瞳仁幽深佚丽,像是淬了毒。
“老臣惶恐!”齐太医匍匐在地上,慌乱地磕头。
“滚。”
齐太医战战兢兢地退下了,狼狈的面庞上带着点羞愧与赧然。他一手捂着流血受伤的额头,一手拎起随身携带的药箱,就这么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年迈的身躯看起来凄凉又萧索。
“王爷,是否要属下将齐光济给?”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卫,仇恨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煜王楚韶曜仍然肆意地饮着凉酒:“一个老东西而已。”
“可他以前——”侍卫急急地道。楚韶曜抬眸淡淡地扫过去。侍卫一下子噤了声,瞬间跪地道:“属下多嘴,请王爷责罚。”
赵若歆心底叹气。
这就是煜王啊,残酷暴戾、喜怒无常。
作为未来的三皇妃,赵若歆对身为皇室宗亲的煜王不能说多么熟悉,但也绝对了解。
先帝仁宗膝下子嗣众多,却无嫡子。在年近六十,皇孙和皇曾孙都抱了一大堆时,中宫皇后居然为他诞下了嫡子。
仁宗大喜过望。
小皇子出生当日,大赦天下,赐名为曜。皇子百日,加封太子,封号为煜。
曜和煜都寓意日出东方、光芒照耀。
从名字到封号,无不显示仁宗对小太子的谆谆厚爱与昭昭期待。
只可惜小太子生得太晚。
当是时,除却小太子以外的最小皇子都已成年,围绕皇位的争夺已经白热化。仁宗抛却众多成年皇子不顾,转封刚出生的中宫嫡子为太子,刺痛了相关利益者的神经。
仁宗三十七年,六皇子联合其他几位皇子发动叛乱,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太子于宫变中摔断双腿、终生残疾。仁宗只得传位于领兵勤王、镇压叛乱的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圣上怜惜幼弟,亲自抚养幼弟长大,如兄如父。
虽废除幼弟太子之位,却仍保留其“煜”字封号,晋为煜王。一应待遇更是与太子之时无异。
煜王也争气,素有早慧之名。
以一界残疾之身,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居然成为大晋军神。
可惜不知是不是身体残疾的原因,尽管金尊玉贵地长大,煜王的性子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嗜血和扭曲。
在无数大儒的教导下,煜王却不知礼节、不懂进退、不遵法度,仗着圣上的恩宠恣意妄为,从一个惹人怜惜的孩童,长成了人人厌惧的残暴存在。
四年前宗室汝平王的嫡子进京面圣。据说,只是奚落了煜王几句身有残缺,就被煜王当众鞭挞致死。
三年前晋魏两国交战,煜王自请监军。在两国已经言和的情况下,据说,无诏坑杀了魏国战俘五万余人。
两年前煜王加冠,太后的亲侄女、煜王的亲表妹乐平县主。据说,只是携礼入煜王府恭贺而已,就当晚横死王府,尸体被扔到菜市口曝晒。
一年前……
赵若歆打了个寒颤。
要不是知道煜王喜欢她三姐赵若月,她绝对怀疑煜王有仇女症。
王乐平可是他的亲表妹,多大仇,要将自家表妹的尸体扔到菜市口曝晒?
这么些日子,赵若歆就没能在这偌大的煜王府看见一个丫鬟婆子,清一色的全都是侍卫小厮。传闻说太后和陛下这些年也曾赐下数百个婢女给煜王暖床,但是全都被煜王给连夜杀害。当时赵若歆听了不信,如今看来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我祝你这辈子都娶不到月姐姐!”赵若歆咬牙切齿地抖着。
真冷。
太冷了。
京城的冬天本来就冷,今日又下雪。
可楚韶曜竟然大冬天地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饮酒!
并且连盆炭火也不点!
他倒是知道披一件火红厚实的狐裘,手上也揣着暖捂。
可是腿呢?!
为什么腿上就穿了薄薄的一件单裤?
还是光滑的冰蚕丝做得,裤管空荡荡的宽松得过分,不时就有雪花夹杂着雨水从缝隙处吹进来。
是不是穷?是不是买不起棉花做的袄裤?!废掉的断腿就没有人权么?断腿就不配拥有温暖么?!
赵若歆渴求地看着一旁小厮灰扑扑的棉裤。
震惊!
妙龄少女竟欲扒男子裤衩!
京都贵女强抢小厮袄裤!
三皇妃轻一点,小的脱裤来不及!
……
盯着小厮的棉裤,赵若歆的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十八个念头。
煜王的贴身小厮栾肃只觉得如芒在背。他老觉得王爷在偷看自己,可偷眼瞄过去,王爷分明在赏雪。
“你今日怎么了?老是鬼鬼祟祟地偷瞄本王。”楚韶曜不悦地横了一眼。
栾肃一凛:“小的不敢。”同时冒胆说出内心的疑惑:“王爷,您的腿今日似乎抖得厉害?要不要小的给您加个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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