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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僻静处。
伴随着又一队巡察侍卫的离去,一身夜行衣脸上蒙面的长眉男子轻舒一口气。
他握住腰间长剑的手悄然松开,身形利落的穿梭在高墙回廊中,只片刻间便来到一处空置的宫室外。
殿中零零散散站了十一二人,皆是一身黑衣蒙面,遮的严严实实,只为首之人脸上面巾未曾拉上,露出一张愁苦的中年人面容。
长眉男子主动显了身形入内,对着首领微一颔首道:“这一批巡察的人走了,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再来。看天色,再有一刻功夫,这昏君便会吩咐开宴了。”
首领点了点头,安抚道:“辛苦了。”
他眉心处的忧虑没有因这个好消息的到来而舒缓半分,反而是越发浓郁,径直走到窗边,手按剑柄,遥遥望向开云殿的方向。
“这昏君耽于享乐不爱出门,近十年了也没来两趟行宫,原本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首领叹气道,“可我怎么觉得,此番行动,过于顺利了些……”
惠帝身边负责护卫的几波人皆不是庸手,殿前司都指挥使宋迁更是老谋深算之辈,此番混入行宫行刺,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指望的。
然而,此番混入行宫里整整三日,竟然一丝波折都未有,顺利的让人不可思议。
长眉男子挑了挑他那过分长的浓眉,大大咧咧道:“大哥多虑了,咱们这趟行事小心谨慎,不曾露出半分马脚,巡察侍卫又皆是些庸手,顺利些也是应当的。”
“但愿如此,”首领又叹了一口气,“之前咱们得到的那个消息,可验证到其中真伪了?”
长眉男子嘿嘿一笑:“是真的,皇帝老儿六十来岁的人了,竟然当真看上了搁在行宫中的北狄王女,因着既是异族又是战俘,便不太好张扬出去,每日夜里都轻衣简从去那王女屋中,已然连着七八日了。”
“那老儿既在兴头上,今日宴饮高兴,身边守卫必然比平日松懈,他再去那王女屋中时,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也省得去那宫宴上搅和一趟了。”
首领闭了闭眼,颔首道:“让兄弟们准备好,皇帝离宴后准备动手。”
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道:“此事是那日咱们蒙混入行宫时偶然听闻,我让人你遣几个兄弟去摸清谈论此事的那两个小太监的来历,可摸清了?”
长眉男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我盯了那昏君寝居之所好几天,没再瞧见那两人,不过,昏君身边侍候之人甚多,一时寻不到也不足为奇。”
首领沉默了一瞬。
许久,长眉男子听见身侧之人一声轻叹。
“也罢,左右是要杀人,是有人相助还是天命运势,都不重要。”
开云殿。
因是为秋狝所设之宴,并不如往日一般规行矩步,气氛更松泛自然些。
帝王高踞首座美人环绕,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金玉堆砌下的盛世华景,如同一张再华美不过的幕布,轻而易举的掩盖掉四下涌动的暗流。
宴至酣处,有一筷没一筷不怎么正经用膳的谢恒看着对面的晋王谢恪长身而起,手中端着酒杯,直直向他而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在朝堂上与他平分秋色的异母弟弟。在此之前,谢恒对谢恪的印象仅限于书中那个死于乱军流矢之中的全书第二倒霉蛋,以及生性暴虐杀人不眨眼深得皇帝宠爱的标准反派人设。
今日一见,倒是出乎意料。
谢恪容貌生得与谢恒有三分相似,虽不及谢恒丰神俊朗举世无双,却也称得上一句翩翩公子,一身玄色亲王衮服整齐的穿在身上,更显出几分天潢贵胄的骄矜自傲。
谢恪笑容有些张扬,动作却极谦恭:“臣弟与皇兄许久不见,今日宴饮高兴,特来敬皇兄一杯。”
他说的恭敬,谢恒便也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站起身子,接过身边小太监斟好的酒杯,同样笑道:“确是许久不见九弟了。”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谢恪又道:“这次秋狝父皇并未下场,四哥体弱,十一弟年幼,皇兄又病着,臣弟每日里实在是寂寞。”
“明日臣弟打算进山打猎一趟,想邀皇兄同去。自然,皇兄病着不必亲自下场,只在旁边赏玩一番吃些烤肉也就是了。”
谢恒垂下眼睑,有些不明白谢恪的打算。
原主与谢恪自幼不睦,这当口再忙着联络感情扮演兄友弟恭显然来不及了。
若说谢恪打算借机生事,弄些意外出来置他于不利之地,也不大说得通。
真要是谢恒在他相邀出猎时出了事,谢恪无论如何会背上一个谋害兄长及储君的罪名,就算皇帝只剩他一个长成康健的儿子,这也没什么用处。
想不明白的事谢恒也不打算招惹,没什么诚意的笑了笑,婉拒道:“这就不必了,太医千叮万嘱孤不能多劳累,若是因着贪玩进山一趟,再加重了风寒就不好了。
谢恪却是坚持道:“皇兄不必急着拒绝,这样吧,明日早些时候臣弟来请皇兄的驾,到时皇兄如何决断,臣弟皆无二话。”
直到惠帝耐不住性子先行离去去寻他心爱的北狄王女,在场众人也两两三三各自散去,谢恒仍旧用手指摩挲着酒杯,思考谢恪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明日早些时候……难道谢恪笃定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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