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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侬活着的时候没个好兄长的模样,死了反倒是能为妹妹谋取利益了。
昨晚歇在御花园里的皇子皇女们鱼贯而入。
一个一个地向父亲与嫡母见过安后,皇帝习惯性地朝着殷盛乐招招手,把他叫到身前去:“昨夜歇得如何,朕记得你小时候可认床了,稍微挪动一下都哭天喊地的。”
殷盛乐脸颊微红:“有阿徽跟着我一起呢,陈平他们摆设得也很精心,儿臣昨夜并无不适。”
皇帝连连说了几个“好”字,话头一转,问他:“他们兄妹带着国书来降大殷,原也是为着两国和睦着想,谁都料不到竟会有今日一灾;这山民王子虽是逝于天灾,可到底是死在我家的地头上的......”
他顿了许久,才慢慢地又开口说:“国书上原就写了,两方停战,山民作为降臣,送王女入殷和亲,小七,你是诸皇子之中身份最贵者,若能纳王女为侧妃,也算是两厢合宜。”
按照皇帝的思路而言,叫儿子娶水月为侧妃,确实是一件相当合适的事情。
倘若自己今后再生不出来更为合适的继承人,那未来的皇帝有一个山民王女出身的后妃,便可以继续安抚山民了;但如果今后自己长寿,有了更合适的继承人,那么小七身后有一个商家,一个山民为助力,也可以叫新帝待他尊敬些,不叫他受委屈。
然而他的好心提议在殷盛乐看来是个烫手的山芋,才等皇帝的话音落下,殷盛乐立马就出言反对:“不行!”
皇帝跟殷盛乐说的这番话并没有遮掩,离得近的几人都听见了。
四皇子难掩嫉妒之色,垂着头紧盯路面上的石板,双手紧握成拳;二皇子则是眉头一皱,轻叹一声,接着便往后边缩了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水月的脸色在听见皇帝的话时瞬间变得煞白,当她听见殷盛乐的反对之后不由放松下来些许,但依旧是对自己只能任人摆布的婚姻不抱太大期待。
“为何?”皇帝没有发怒,而是不解地询问道。
殷盛乐想也不想地就说:“儿臣并不喜欢王女,为何要纳她为侧妃?”
“你呀,还是小孩子脾气。”皇帝摇摇头,“多少夫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只等开了窍,懂得男女之情了,便也晓得了。”
“可侧妃也并不是妻啊。”
殷盛乐有些气亲爹说自己不开窍,但又不能直接告诉皇帝,你的好大儿都晓得把人堵在床上撩拨了,哪里还能算是不开窍呢?
然而哪怕殷朝的风气很开明,但同性相爱这种事情,终究还是不被视为正道,是不能轻易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人家千里迢迢地松了儿女来,打着要成姻亲的主意,可侧妃、侧室什么的,又哪里能算是正经姻亲呢?”殷盛乐非常正经地劝了几句,在叫人感慨七皇子竟然也能如此稳重之前,换了语调,“再说了,儿臣可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小丫头片子,父皇你要给我纳侧,好歹也寻个合我心意的吧?”
他嬉笑着说道,又重新拾回了几分小混世魔王混不吝的风格:“爹爹,您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没?”
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殷盛乐与皇帝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总是表现得十分亲密,前朝内宫,几乎人人都认为殷盛乐就是皇帝最最喜爱,也最最看好的继承人。
但随着年岁渐长,殷盛乐也逐渐看出来,自己或许仍然是父皇最喜爱的孩子,但最看好的继承人这一点......倒没多么牢靠。
出于一种对自身处境的不安全感,他下意识地在所有人面前都竭力表现自己跟父亲的亲近,幸好皇帝也早就习惯了溺爱自己的嫡子,面对殷盛乐的拒绝,他心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果然是这孩子该有的反应。
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若这孩子身上没有那时不时就要爆开一回的热度,若他不是皇后所出......那就好了。
“行行行,就你道理多。”皇帝笑呵呵地,不再提要将水月指给殷盛乐的事情。
殷盛乐的视线又从孱弱而可怜的水月身上划过,趁势补上一句:“父皇若有心做媒,不妨问问王女的心意,她远离家乡,又没了兄长,孤孤单单的怪是可怜。”
只要这位王女别脑子抽了说是要嫁给自己,那殷盛乐才不管她这朵西南山岭里来的花朵要落在哪一家呢。
打消了父亲乱点鸳鸯谱的主意,殷盛乐得意洋洋地丢了个眼神给沈徽:我就喜欢你一个,旁的人才看不上呢!
沈徽没看见自家殿下开口,却莫名其妙地就从他那个短暂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意思,无奈之余,心中也感觉到了些许的融暖之意。
但......还是不该啊。
他敛着眉眼,假装自己只是立在殿下身后无心的木人傀儡,不叫这异样的情绪再有寸进分毫的可能。
又过了半日,在确定了没有余震之后,水侬的尸身便被移入会同馆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安置。
水月以自己受了惊吓为由向商皇后卖了个可怜,被后者带到栖凰宫里暂作歇息。
虽说有殷盛乐的随口建议,但皇帝显然是不会亲自垂问水月关于她自己的亲事的,商皇后有心问上几句,奈何又是地动又是选秀的,拉拉杂杂的事情全部堆到了一起,也只能抽空宽慰了水月一下,便又去忙宫务了。
栖凰宫里。
水月紧绷的心绪稍微放松了些许,她借口自己想要休息,支开了服侍的宫人之后,才将藏在袖子里的小蛇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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