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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华宫里。
    几个早已封了王的皇子都不再回来,而殷盛乐原先的院子还保存得很好,干净整洁,随时都能住人。
    回到最熟悉的环境里,殷盛乐脱去象征帝王身份的沉重冕服, 简单梳洗一番后便滚进了被窝里。
    簇新的被窝上依照他往日的习惯都没有熏香, 只有阳光底下晒出来的好闻气味。
    殷盛乐滚了一阵, 感觉不太得劲。
    便起身唤来陈平:“你们沈大人呢?”
    陈平留在皇都的这几年里,一直都在给西北的殷盛乐等人传递消息,联络下属,如今也变得稳重许多,只是当他猛然察觉自家主子对于沈徽并非寻常的朋友之谊时,还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回禀陛下,沈大人说他今日就在偏院中歇息。”
    陈平小心地回答,理智告诉他,最好别瞎掺和这两位之间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看见殷盛乐挑起了眉尾,并未发怒,而是陷入深思。
    片刻过后,殷盛乐抓起床头的外袍往身上一批:“也行,朕今晚去他那里歇罢。”
    陈平低着头,浑身一颤,莫名有种皇帝御幸后妃的既视感,他只愣了几息,立马转身跟上殷盛乐,半途两人遇上秋容姑姑,殷盛乐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后头还有这么一根尾巴似的,叫陈平留在主院里,不准跟来。
    时隔三年多,陈平那张成熟许多的脸在秋容姑姑的注视下再度皱成了苦瓜。
    偏院里还点着灯。
    沈徽将自己的东西收收捡捡,都放进一个小箱笼里——殷盛乐已经登基,不再是皇子了,而自己身上也有官位,又已经成年,早就不适合继续住在宫中。
    只是他虽然麻利地收好了东西,却一直都没想好该怎么向殷盛乐开口。
    沈徽很少能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自己与殷盛乐之间存在的这份亲密又隐秘的关系,或者直白点说,他不敢想,不愿意去深想。
    书架上摆着几份竹简,都是他在过去的那些年了一点一点亲手刻写出来的,他用钝了许多把刻刀,才强制自己学会了不去想母亲的仇恨。
    后来他要科举,日子过得越来越忙,就更少有时间去纠结那些陈旧的血案,再后来,到了西北,他要为殷盛乐统筹军备,又要防着殿下的方子被旁人打探了去,还天天提心吊胆地等着殷盛乐从草原上传来的讯息——这一切都将他所有的心神填满。
    可现在新君继位,他一下子闲了下来,那些累年的仇恨,又一次突兀地涌上他的心头。
    临川侯府,那个给了自己另一半血缘的男人还没有偿命呢。
    现在。
    他的殿下已经是皇帝了,他随时都可以复仇,因为殿下他......起码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宠爱着自己的。
    不过是处置一个侯府里的白身。
    哪怕没有理由,皇帝做就做了,也无人敢于置喙。
    可。
    这会令殿下的名誉受污。
    沈徽不愿意这样。
    在殷盛乐还只是皇子的时候,他不敢为了自己的私仇轻举妄动,怕会因为自己给殿下带来污点;现在殷盛乐已经是皇帝了,沈徽反而更加畏首畏尾,他熟读史书,很清楚天下人对于一个不愿娶妻,过继了姐姐的孩子,前半生风评还非常糟糕的皇帝而言是有多么地苛刻。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将箱笼里的东西反复取出,又重新装回去,坐在灯底,无助叹息。
    殷盛乐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游弋着赤龙的玄色外袍松松地挂在他肩膀上,头发散着,衣襟也略微散开,那双黑亮的眼里满是笑意:“阿徽,你还没休息,是在等我吗?”
    沈徽下意识地起身行礼,一句“参见陛下”还没说出口,就被殷盛乐长臂一伸,揽进了怀里:“我也正高兴得睡不着呢!”
    他看出了沈徽眉宇间的踌躇,却没有揭破,而是将沈徽的腰身一搂,往上一抬,在沈徽的小声惊呼中,把他的膝弯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这么抱着他,在屋子里转了个大圈圈。
    骤然的失重感让沈徽一下子没法继续去纠结脑子里原先想的那些东西了,他本能地攥紧了殷盛乐的衣裳,脸贴到了厚实的胸膛,隐约还能嗅见皂荚的气息:“殿......陛下,放臣下来.......”
    他觉得脑袋有些晕了。
    而殷盛乐还是好好的,闻言,他没有立刻将沈徽放下,而是抱着他走到里间,将人放在床边,再扶着他坐到床沿上:“阿徽。”
    殷盛乐紧紧抓住了沈徽的手,五指紧紧扣住:“我今天好开心,虽然一开始很紧张,还有点害怕,但我还是好开心啊。”
    “从今以后,我就不用再害怕什么了。”殷盛乐拼着送命的风险也要拿下西北,当然就是冲着皇位去的。
    只有成了皇帝,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掌控大殷,他才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改变这个世界,才可以最安全有效地保护自己的爱人。
    “阿徽,阿徽,你什么时候,愿意做我的皇后呀?”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里混着满满的甜蜜。
    沈徽看着他:“陛下,为君者......”
    “我不会娶旁人为后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殷盛乐低头在沈徽的手背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你要是不愿意当皇后,那什么贵妃婕妤的,你乐意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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