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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一半,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色阴沉了下来,带着黑云压城的气势席卷了整个帝都,灰蒙蒙的压迫感很强。
大风拖泥带水,时舟看着玻璃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滴,伸手触到满手湿气。
华灯初上,身后是渐渐远去的繁华,被这场大雨浇得略微黯然。
从商业区开到郊外,蔓延出去的路变得逼仄窄小,周边全是农田,路上也泥泞不堪。
穿过那架外白渡桥司机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往前:“这里的路开进去就不好出来了,很近了,你在这下车,自己走过去吧。”
时舟只得下了车。
*
路游原看着打断施工的恶劣天气,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
万冬躲在棚里开着小太阳火炉取暖,看着对方拿起一把伞就要出去,愕然道:“下这么大雨呢,你去哪?”
“哎!等雨停了再一起走啊。”
对方步履匆匆,连话都没回就走进雨中,怎么喊都喊不住。
老城区信号也不好,到了这里连电话也打不出去。
不到两秒,时舟身上薄薄的衣料就被斜飞的水滴全部打湿,雨越下越大,他捧着手机凭着上次路游原带他来的记忆艰难的找路。
脚上昂贵的鞋沾上脏污的泥土,每一步都走得很费劲,露出的脚踝被田边野蛮生长的杂草划破,时舟毫无所觉。
他心想,马上就能见到路游原了。
现在才下午六点,他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跟对方待在一起。
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左脚突然陷进坑里,时舟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突然被一双手扶住,他诧异抬眼,头上又多出把黑色的大伞替他挡住风雨。
路游原眉头皱起:“怎么自己过来了?”
时舟抹了一把脸上遮挡视线的雨水,对方身上不带皱褶的西服此时有些凌乱,即使撑着伞,裤腿也被水溅起淋湿大片,看起来匆忙却依旧不显狼狈。
他眨去眼睫上的水珠:“想自己过来。”
看看你。
路游原一眼就看到了他受伤的脚踝,瞳孔一缩。
他把伞递给对方,单手脱下外套披在时舟身上,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时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脱离地面,他两只手帮路游原撑着伞,努力不让雨水落到对方身上,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
天边隆隆地打了几个响雷,时舟原本不觉得害怕,也没有为此行后悔。
但是看到路游原半边被淋湿的肩膀后,才觉得自己实在莽撞。
路游原里面只有一件内衬,时舟半张脸贴着对方的胸膛,能感受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的脸,心里那股冲动在见到对方后才慢慢回归原位。
算了,莽就莽吧,人活着不就是追求这种捉摸不定的快乐吗。
万冬在棚里两手作望远镜状看向从雨里走来的人,看清路游原怀里的时舟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走得这么急!原来是去接你。”
“你俩都挺有病的,一个跑这么老远来施工现场,一个下这么大雨还出去找人。”
时舟被路游原放在工棚最里面的躺椅上,直到听到万冬吱哇怪叫的声音,这才后知后觉有些赧然。
这里的路大概不止一条,但他只知道这条近道。
路游原应该走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他。
时舟嗫嚅道:“我走的时候还没下雨。”
路游原倒了杯热水放到时舟手里,看到对方乌黑的发濡湿地贴在额前,拿了椅子上还算干爽的衣服帮他擦了起来。
万冬弱弱开口:“那是我的衣服。”
路游原淡淡对时舟道:“是挺脏的,但是现在只能用它,你将就一下。”
万冬:“......”
看到某人默默走到最外面蹲着画圈圈,时舟弯起眼无声的笑了。
他小口小口吮着热水,打量了一下这个临时搭建的工棚。
施工地很大,大部分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工人们晚上就住在这里,所以都搭得很结实,小小的地方也能遮风挡雨。
路游原蹲下来帮时舟擦去腿上的泥水,冷白色的肌肤逐渐恢复原貌,纤长又不盈一握,只是多了几道刺眼的伤痕。
他从小就冷硬,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疤,偏偏此时光是看到就觉得心疼。
时舟看着路游原蹲在自己身前帮他处理伤口,对方修长的双手不时划过他的腿侧。
点点麻痹,直至全身。
他手指被水杯烫得通红,那热度似乎从指尖传到头顶,渐渐熨帖了五脏六腑。
时舟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水:“你找我很长时间了吗?”
路游原:“下雨以后我就出来了。”
时舟“啊”了一声,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该来给你添乱的。”
对方握着他小腿的手顿了顿。
棉签上碘伏的凉意渗进伤口里,时舟略微往后瑟缩了一下,被重新拽了回来。
路游原替他擦好药放下裤脚,却没有起身,摸了摸他冰凉的膝盖,把刚才的衣服盖在时舟腿上。
此时外面的雨也淅淅沥沥的变小了,这片方寸之地有了些许宁静。
时舟回神过来就撞进对方眼底,路游原深邃的眸光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不用道歉,你来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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