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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
恒真僧人点点头,坐吧。
清见大和尚态度甚是恭谨,听到恒真僧人吩咐,他又稽首一礼,方才坐了。
恒真僧人见得,眸光不动,也不曾觉得有什么想法。
本来就是,天静寺这一代的主持,行事可向来周全。
恒真僧人没等清见大和尚来问,反正清见大和尚也不会问,倘若他再没什么言语,信不信这位主持能陪着他就这样干坐到出发去往妙音寺的最后一刻。
这次出访妙音寺,你可有了腹稿?
清见大和尚应道,禀祖师,寺中诸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即便弟子不在,天静寺也当能安定无事,请祖师放心。
恒真僧人一点点将脸上笑意敛尽,定定看着清见大和尚。
清见大和尚却是脸色不变,任由恒真僧人的目光越渐冰冷寒凉。
好一会儿之后,恒真僧人忽而一笑。
然则,即便笑意上面,恒真僧人眼底的温度也依旧冰寒。
清见,我不想再与你转弯子,直说了吧,关于冥府,你可有想法。
清见大和尚安静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恒真僧人,缓缓问道,有想法如何,没有想法,又如何呢?
恒真僧人不说话。
清见大和尚打量了他片刻,又自在心底叹了一声。
其实比起那位此刻还在极乐净土里的慧真祖师,他要更喜欢这一位恒真祖师。
毕竟这么几年瞧下来,这位恒真祖师也是真的做了很多实事,也是为天静寺出了许多描补和妥协。但恒真祖师果真跟那位慧真祖师是同一人,都一样的,胃口太大。
他居然还想要在那冥府上咬下一大块肥肉来。
那东西可还在净涪和尚手上,看样子也似乎是想要交付到妙音寺那边,这位倒好,居然想要君臣移位。
他是不是想得太好了?!
诚然,现下的妙音寺人手不足,不要说掌控冥府了,连事情能不能成都很难说,势必要与外人联手。
而同时,遍观整个佛门,真正有名望、有实力的还要数天静寺。
其他各寺或许也能掺上一手,但都不是威胁,更多的或许就只是占一个名头而已。唯有他们天静寺,可以支撑起这一个庞大的计划。
若是妙音寺在冥府中安排的人手实力、手段都不够,哪怕名头依然落在妙音寺头上,他们天静寺也能步步蚕食,侵占真正的好处。
恒真的算盘打得太好了,眼看着也似乎很有成功的可能,但清见大和尚却不盲目乐观。
清见大和尚见恒真僧人一言不发,心里狠狠地吐了一口气,稳定自己的心境,问道,祖师,您真的有......睁眼仔细看过那位净涪吗?
恒真僧人愣了片刻,慢慢点头。
既然如此,清见大和尚有些悲愤,您如何会觉得他能让您如愿?
迎着清见大和尚的目光,恒真僧人一字一句地道,时势与实力。
妙音寺的根底还是太过薄弱了。
是,妙音寺的根底薄弱,天静寺的根底不薄,但是......
你都知道的事情,人家还会不知道吗?人家就不会有所准备吗?!
恒真和尚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看了他一眼之后,目光轻飘飘往侧旁一转,就定住了。
清见大和尚顺着恒真僧人的目光看去,却是一片大大敞开的窗户。从那敞开的窗户望出去,便是一片葱郁的森林。更远处,则是一个高高的山头。
清见大和尚作为天静寺的当代主持,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地方。
塔林在那里。
清见大和尚面上无甚异色,眼底却是闪过了一抹晦涩。
净涪是个纯粹的......修行人。
恒真僧人斟酌片刻,到底用了个修行人的名词,而不是僧人、和尚、佛弟子之类的身份。
修行的重点,自来都在修心。
心有挂碍,行事便会偏移本性,妨碍修行。
清见大和尚静静地听着,此刻难得默默地在心底问了一句。
这话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他心中有底线,他也比其他人更为克制。
恒真僧人说道,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也算是一个慈悲之人。
可不是慈悲么?
在道门的地界上出生,在魔门的界域里成长,最后投落到佛门,修行竟也能一路畅通,几乎没有遭遇瓶颈。这样的人,若不是他本性上的慈悲合了佛门诸要,又怎么能做到这一步?
皇家是名利场,不论家国大小,皇宫都是争斗最为激烈的地方,魔门是放纵地,不论世界大小,魔门都是放纵欲望辗压底线的地方。
净涪先后走过这样的两个世界,手段、修为无一不缺,却仍旧能够坚守底线,克制自我,始终未曾过线,放纵欲望,可见其为人。
我不如也。
恒真僧人低叹了一声。
清见大和尚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多看了恒真僧人两眼之后,却仍是沉默。
承认自己不如人又如何?做出改变了吗?
恒真僧人并不理会清见大和尚的心思,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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