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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竹枝横着向净涪面前送了送,问道,这一枝如何?
灯笼文竹见过,竹海里的许多竹子他也认得,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竹枝最是适合制作灯笼,如今他替净涪找来的这一根竹枝,就很是适宜。
净涪细看得一眼,微微点头,双手接过那竹枝收入随身褡裢里。
很合适,多谢檀越。
文竹得意地笑了笑。
许是心情畅快了些,文竹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净涪和尚,你的茂竹呢?
早先时候文竹就提起过,要替净涪培育茂竹成材,双方也已经达成了协议,但因为忙着忙着,一时顾不上,茂竹竟还在净涪手上,未有交给文竹。
这回文竹来问,净涪也才露出些恍然的神色。
他对文竹笑了笑,抬手取来那株九节四十九叶的绿竹,双手递送到文竹面前,相当郑重地道,茂竹就劳烦檀越了。
文竹边接过茂竹,边摇头道,既是我竹海允诺过和尚的事,定会尽力,和尚不必客气。
净涪又是谢过文竹,方才告辞退了出去。
文竹也只将净涪往外送了送,便站立在竹屋的门户前,目送净涪远去。
净涪走过转角,随意往那套封禁护持的所在看了一眼,果然就见左天行正在仔细地在那许多灵物中行走,挑选合符他自己缘法的灵物。
那边沿处,又有几位异竹在负责维持封禁。
察觉到净涪目光投注而来,那几位异竹纷纷转了目光回来,见得是他,各各含笑点头见礼。
净涪也只是略停了脚步点头回应,便又继续往前走,一路走回到他自己暂居的那一处竹屋。
推门入屋,燃起灯火照明之后,净涪便自在案桌边上坐下了。
待他坐定,竟不似往常时候那般取了经典或是其他书籍翻看,而是拿出了方才文竹赠予他的竹枝。
他将那长长的竹枝摆放到案桌上,又从那随身褡裢里取出一把小刀及许多工具,便自闭上了眼睛。
你来吧。
心魔身这会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接过了肉身的掌控权,由得佛身回归识海世界。
不过是眼睛一闭一合的工夫,净涪眉眼间的气相已然发生了变化。一丝风流肆意不知从何处浮现而出,自然而然地凝在他周身,绵延不散。
净涪先将这竹枝拿在手上,不过得片刻,竹枝表面有细白的雾气散出,好一会儿后,这细白的雾气才算是散尽了。
简单处理过一番之后,净涪随手拿过那把小刀,随意又利索地将这长竹枝分成长短不一的几节,然后又将那或长或短的竹枝拿在手里,哗哗几声分作柔韧的竹篾。
净涪极认真地将这竹篾周边的竹丝刮去,方才将这许多竹篾弯折,又用细绳捆绑成形,做出一个竹架来。
竹架成形,净涪将它拿在手上仔细看得一眼,确定未有任何差错,方才将这竹架摆放到地上,另又拿起竹枝竹篾,继续做竹架子。
净涪的动作极快,不过一刻钟多一点的工夫,他面前的地面上就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三个大小一般无二的竹架子。
看得一眼周身散落的许多细碎竹丝及所剩不多的竹枝,净涪只随意一扬衣袖,便有一阵微风卷起,带着这许多杂物出了竹屋,落在竹屋外不远处的竹子下头。等待时间将这些竹丝、竹枝辗化成泥,以继续滋养这竹海中的竹子。
清理好那许多东西之后,净涪方才从座上站起,转来到案桌边上,添水研墨。
水是取自妙音寺后山的净水,纸、墨、笔皆是妙音寺送到净涪处供以净涪誊抄经典的物资。
净涪见得砚台里的墨汁浓稠,又细细思量过一番,确定这些墨汁够他取用之后,便只罢了,另取了笔枝在手。
可纵然他面前已经铺上了白纸,手边也已经拿定了笔枝,他也只是默默地在案桌后侧站定,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识海世界里的佛身及本尊都没有打扰他,只安静地看着。
屋中一点灯火摇曳,拖拽得这屋子里的暗影都在不停地扯动。可惜,仍然无法打扰净涪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只站在那里的净涪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借得灯火两点亮光的那双眼睛仿佛有翠绿色的霞光浮现,可定睛再看,那双比屋外的夜还沉还黑的眼睛也只得那两点影映出来的烛火而已。
然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净涪目光微微一动,落在自己手腕上。而他手腕也是一沉,让手中笔枝的笔头沉落在那砚台上,饱浸得墨水后又快速提起,在那张白纸上提画。
净涪的动作半点不慢,仿佛心中已有图景,此刻只是将那图景从他心胸中搬落到这张纸张而已。
屋外有风转过,隐隐传来些声响,依稀是有谁在说些什么。但净涪三身谁都没有分神,心魔身在全心描画,佛身及本尊也早在心魔身提笔时候就已闭上了眼睛,心神汇聚,助心魔身一臂之力。
那白纸下方先是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虚影。那虚影多有残缺,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是那许许多多几乎堆叠到一处的虚影里,那一张张人面却显得格外的真实生活。
然而,就是这样的真实与生活,才最大限度都描画出了那虚影里人面的狰狞与痛苦。虚影的最下侧,是一片片细碎的土地,那土地间也长有许多人面,那许多人面的表情,也都是一色的狰狞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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