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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都有心,便都有我。
这些存在为求自我的存活与发展,争斗厮杀在所不免,自然就会有存在能争得一线生机,踩着白骨累累的道路走出来。胜者可以有多个,也可能是唯一,可比起胜者来,败者绝对只多不少。
既是同等有心有我的存在,既是谁都有资格存活下来,那到底谁能幸存,谁最终败亡,那也就都是顺应天地、适应天道的存在而已,如何就真的能有一个定数?
便是净涪,他就真的能在这片酷烈的道途中挣得那一线生机了么?
心魔身嗤笑了一声。
不过就是能趟多远,就挣扎着、拼了命地向前趟多远而已。
那片微风倒像是被净涪佛身的这个问题噎了一下,祂沉默了半响,不答反问,你就不想知道更多么?
佛身只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的态度非常非常的清晰,清晰到没有留给那片微风丁点猜疑、揣测的空间。
只是看着对面的那个人类小修,这一道沉桑界天地意志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念想--如果,祂是说如果,祂能形成真正独立的意志,塑就自我,祂是不是也能像面前这小和尚一样活得坦荡而清净?
这种清净不是指的生存环境和修行环境,别想了,没有这种可能,这诸天寰宇中,凡有灵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争斗,有拼杀,哪里都没有这种清净的地方,包括道门、佛门的各个胜境之地。
祂指的这清净,是指的这小和尚心念与道海之中固执且坚定的那一片清净地界。
这小和尚自然也有欲望的,不然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他都活不到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心念与道海之中也与天地间的诸多生灵一样,有其阴暗、晦涩的地方,否则他不会为了那福和、楚刊这些人的算计谋划生出怒意......
他其实也是这诸天寰宇中多如蝼蚁一样的普通生灵。
但就因为那一点固执的清净心念,也让他挣脱了藩篱,晃了很多人的眼睛。
难怪他能得到一个天地意志主动赠送出去的烙印。
哪怕这中间确实有那方天地出于对自家孩子的护持之意,但也完全无损他的光芒。
沉桑界天地意志放长了目光,看定对面的那个小和尚,也望定那收摄了所有气机、静静隐在小和尚神魂里的那点天地烙印,祂慢慢地思量起来。
所以到底要不要......将这个小和尚也拉进来呢?
自挣扎与侵蚀间形成诸天寰宇中独特形态的沉桑界天地意志,虽然历经磨难,如今更是完全被掏空的姿态,但祂也抓住了一线生机,收获了寻常天地意志轻易不会有的能力。
对面那沉桑界天地意志的沉默引起了净涪三身的侧目。
本尊皱起了眉头,心魔身也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探究也似地在识海世界里打量着那片天地意志。
祂是不是想要做些什么?
说实话,如果他们面前的这片天地意志告诉他说祂要报复楚刊,报复刘生和,报复更多更多的修士,净涪三身绝对是相信的。
就像天地有其意志一样,天地也有其念。
只是这天地意志的善念与恶念,与修士乃至寻常生灵多有不同而已。
净涪三身曾经与景浩界天地意志非常贴近,所以他比起很多的修士都清晰地通晓这其中的相似之处。
天地的善念,投落到众生身上,便是众生各自的气运与功德,而天地的恶念,则会是众生的恶果与业力。
这便是天地的心与意志。
祂与人类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就是另一种生存形态的存在而已。
就像人族与妖族一样的。
基于这种认知,净涪三身能够理解沉桑界天地对楚刊、刘生和等人的恶意,但这事不能劝。
因为这事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因果有报,业债有偿,这是诸天寰宇中至理的存在。更何况,净涪也根本没法劝。
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伤痛与苦难没着落到自己的身上,谁都没资格去代表旁人说原谅,说放下。
但净涪不想牵扯进去。
沉桑界天地意志也好,楚刊、刘生和这样的黑手也罢,甚至连带着福和罗汉这样的觑着机会捞一把等插手者也罢,既然在这中间排兵布局,那就必然有着一场或是许多场的争斗与拼计。
因果不了,欲念不止,这样的争斗便是千年、万年乃至数十万年,那也会持续下去,直到一方彻底败亡方才停止。
也就是说,基本上便是不死不休的格局。
他们有那么多的时间花费在这样的争斗谋算上,净涪可没有,而且也没有这个心思。
自家好好的修行日子不过,道途不走,偏要掺和进这些人的筹谋算计之中,不是昏了头就绝对是失了智。
如此取死自绝之道,净涪还不想走。
净涪三身心念既定,就不会轻易给旁人寻隙的机会。
他平平静静地面对着那风,迎着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目光,只如水中顽石,浪前峭壁,任你如何纵横流转,他自岿然不动。
沉桑界天地意志自也能察觉到净涪那边的信念,祂思量权衡半响,到底被身体中翻转过的关于这小和尚在这方天地间的一幕幕过往击退,舍弃了那个诱人的计划。
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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