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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怎么想啊,”容羽说,“就是直觉想去弄清楚。”
道路前方的绿灯亮起,夏宽程松开脚刹,车子匀速地往前开。
“其实那个代驾司机出车祸是件很偶然的事,话题讨论度也没那么高,就刚出事的时候引起了一些争议,你看看现在还有人说这个事儿吗?”夏宽程盯着前挡风玻璃,双手扶着方向盘。
容羽把车窗摇下来一半,眯起眼睛看向宽整的街道,快到夏天了,路边矗立着高大的梧桐树,层叠的树叶愈发浓绿起来,在阳光下灼灼生光。
没听到容羽的回答,夏宽程继续说着,“小羽,你是个老记者了,你应该知道,新闻新闻嘛,贵在一个新字,时效性一过,新闻变成了旧闻,就没有人再想去关注了。现在人们接触到的各种信息浩如烟海,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很小的群体,去下那么大的功夫,这种做法对于你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容羽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扭头看了夏宽程一眼,“可是那些人数很少的群体,要是连我们记者都不去关注他们,就更没有人看得见他们了。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不是小部分,他们是自己的全部......宽哥,所有的真相都应该在阳光下,被人们看见。”
“小羽,你对真相这件事太执着了,这个也许会害了你。”夏宽程偏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个转向灯。
容羽轻轻笑了一声,曲起手指蹭了下鼻尖,“宽哥,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电视台去当独立摄影师吗?”
夏宽程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你去拍那些社会的边缘角落,去拍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还要去拍战场,那些枪林弹雨和死亡,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容羽继续问。
夏宽程依然没有回答。
“我们是同一类人,宽哥,”容羽说,“你可以理解我的。”
夏宽程伸手点开了中控台上的收音机,把声音调大两格,男女主持人在频道里卖力地播着广告。
容羽探身过去,把收音机的声音降了一格。
“我们两不一样。”夏宽程低声说。
“什么?”容羽问,“宽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夏宽程抿抿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再出什么事儿了,我也不能一直替你瞒着爷爷吧。”
“我知道,上次真的是个意外,我发誓。”容羽三根手指并拢向上指了指,“我这次在城南那一片跑,只跑两天。还专门找了个朋友帮忙,省了一些实地操作的步骤,手续什么的都已经弄好了。”
“行,”夏宽程点点头,“还剩下两天有安排吗?要不要出去晃晃?到山里去扳点儿笋子,打个野兔子吃吃?”
“可以呀,一天找白姐复诊,你去约会,再后一天我们出去玩玩,”容羽脚尖晃了晃,“叫上白姐一起。”
夏宽程“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淡下去,按了两声车喇叭,陡然加速,超过了前面的一辆公交车。
容羽毫无防备地,身子前后晃了一下,伸手拉了下腰间的安全带。
半小时后到家,家里没人,爷爷不是钓鱼就是打太极拳去了,容小月也上学去了。容羽在玄关那儿弯腰换着拖鞋,换好鞋后转身问夏宽程,“进来吗?”
夏宽程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我先上去,有一套片子要赶紧导出来,一会儿下来做饭你吃。”
“哎呀,算了,麻烦死了,中午我们点外卖吧。”容羽说。
夏宽程摇头笑,“哪家的外卖能入你的眼,容少爷?”
容羽:??我也不至于这么挑。
“嘁,”夏宽程瞥了他一眼,“你别管了,我带菜下来。”说完冲容羽挥了一下手,转身从楼梯间上了楼。
容羽走过去把门关上,去卫生间洗手洗脸。对着洗手台上的大镜子,先抽了张洗脸巾浸湿,挤一截洗面奶在上面,搓出泡沫,仔仔细细地擦了脸和手,再换一张洗脸巾冲水后把脸上的洗面奶擦洗干净。
弄完后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又挤了点润肤霜涂涂抹抹,然后才从卫生间走出来,从餐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进了书房。
容羽的书房很大,快赶上两个客厅的面积了,四周墙壁全做上了嵌入式的书柜,被分成大小不一却又和谐统一的木格子。
书柜里的书倒是不多,摆放更多的是容羽亲手捏的泥塑作品。
没有工作的时候,容羽会关上书房门,独自一个人在里面呆很久,有时候他会揪一坨泥巴再捏出个什么,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只静静地看着满墙的物件,发呆......
一个又一个微缩的场景,被他精心地上了色,更是栩栩如生,集市、楼阁、亭榭、花园,繁花似锦,绿树成荫。
江南凌波庄,魔教黑风谷,两者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坚硬的城墙高耸入云,将正邪两派坚决地分开。
容羽不仅仅捏了那些死板的建筑草木,他还捏了人。
凌波庄的家人,魔教的教徒,衙门的官员,客栈的伙计,集市里的小商小贩......
所有的人都活生生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唯独没有严逍。
那个不仅刻在他脑子里,更像是刻进他四肢百骸的人,让他活在失望和恨里的那个人。容羽拒绝再看到他,即使他是一个小小的看不清面目的雕塑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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