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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面脸上不显,心中冷笑,往后佯作踉跄地退了一步,将佛珠掖进袖口。
座上的玄螭单手托着下巴,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马面身上停留了片刻。
“好啊。”玄螭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这把剑,正好需要热血来开刃呢。”
……
龙宫众人倾巢而出,来到海面。
玄螭与莲华踏着海水,行在最前。
身为昆仑海的主人、即将化为真龙的黑蛇,翻l云l覆l雨,自然是件易事。
玄螭抬高手掌,万丈波澜随之拔地而起。
被惊动的海鱼跃出海面。鱼肚翻起时白色不断闪烁,竟让漆黑如墨的昆仑海,看起来像是漂着无数细碎的银锭。
海水狂暴,发出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暴雨一般,传至了数里开外。
村落瓦舍里,沉睡中的渔民听到异动,迷茫地揉了揉眼。
在得知昆仑海涨潮、此时捕鱼定能收获颇丰后,即便心知那处魔窟万分凶险,依旧抵不过贫穷与利益的驱使,拿起钩叉渔网,犹豫不决地来到了海边。
龙宫里的宾客远远地站在内海,等待看一场好戏。
昆仑海有结界,魔族无法靠近岸边,但玄螭与莲华不同。
玄螭转世为人,莲华则本就是人,不受天道的制约。
在杀戮这件事上,更不会有道德的制约。
渔民们见到了海鱼集体翻肚子的奇景,像是看见了送上门来的钱财,纷纷大喜,不管不顾地跳进海水里。
半空中,玄螭的衣袍被朔风吹得猎猎作响,对着身旁待命的傀儡莲华说道:
“去吧。”
“是,尊上。”
三途剑破空而出。
惨烈的惊叫声接连响起,海水很快被鲜血染红。
这只是第一剑。
还有第二剑,第三剑。
后撤的村民们退路被封,绝望地跌坐在地,向着莲华求饶。
那群面黄肌瘦的人里,有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牧民,望见莲华的身影,先是欣喜,再是震惊。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来到莲华身前,在咆哮的风声里,几乎面贴面地大喊道:“莲华,是你吗——!!”
莲华的脸庞很是平静,淡淡地垂下了眼。
牧民伸出双手,想要把他摇醒:“你不是苍山的仙师吗?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你从北境去往皇都,我们的商队曾经同行——”
未完的质问硬生生哽住。
牧民瞪大眼珠,额头青筋迸现,落下一颗斗大的汗。
他惊恐地望向自己被齐齐斩断的双手,喉头微动,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噜”。
断肢落地。
两人隔着漫天迸溅的血花对视。
莲华洁白的脸颊上,沾着一滴圆润的血珠。像是无暇白璧上,一抹碍眼的朱砂。
他抬起指尖,捻开那道长长的血痕,轻声道:“……好烦。”
牧民失去双臂的壮硕身躯,重重地坠落在地。
不远处的风口浪尖上,玄螭负手而立,俯瞰这尸横遍野的修罗地狱。
他气息冷峻,如同冰冷的神祇。金光璀璨的眼底,却有隐隐疯狂的笑意。
“你不是爱这天下苍生么?”
玄螭注视着莲华的背影,喃喃自语。
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单手握拳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我偏要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剑下。”
第63章 苍山负雪,瀚海凡劫(二十五)
数万里外, 昆仑山。
大雪冰封,嘶吼的狂风仿佛能将人吞噬。
白茫茫的天阶, 依旧和莲华曾经来过时一样漫长。
只是这一次, 他并非靠走,而是被人呵护在掌心, 自然也感受不到山间的冷意。
无常在昆仑掌心翻了个身, 心情复杂地望向被大雪染白了睫毛的少年。
不到半月的相处里,他见证着昆仑一直重复着同一件事——自言自语。
他说自己对昆仑山下的修士一见钟情, 他说他对师尊有多憧憬依恋。
他说在他看着师尊不经意提起玄螭、流露出怀念时, 表面强颜欢笑, 心里有多酸涩委屈。
却没有提他在地底隐姓埋名的十余年, 每天过得有多胆战心惊、生不如死。
也没有说他经历一次次的招魂失败, 内心有多崩溃绝望。
少年只是将脑袋深深的埋进被褥, 泪水洇开一小块突兀的深色, 近乎恳求地道:
“我快撑不住了……师尊,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那时,无常漠然地漂浮在半空,望着这座自己生活起居的房间, 再望着那个鸵鸟般嗅着自己旧衣的少年, 无不嫌弃地想,
这可真够痴l汉的。
但心念一转, 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其实也挺变态的。
故意折磨人,就为了看他狼狈?听他忏悔?
为了他一无所知的、从前犯下的剜心之罪?
倒显得自己执念太过, 耿耿于怀了。
无常叹了口气。
昆仑是第一个敢背叛他的人,也是他阅尽千帆的风流史上,唯一一次耻辱的失败。
他的确耿耿于怀,更巴不得对方永世不能翻身。
但即便如此,无常依旧没能想通,当年的昆仑,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才会做出那件事。
毕竟这个世界里,失去记忆的昆仑,是那样忠诚、勇敢、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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