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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筒的声音骤然加大,霍昱忍不住往厅里看了一眼。
夏晚正跪坐在沙发上,缩成小小一团。
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从他手腕处滑落,一截雪白的手臂露出来,在头顶飞快地动着。
也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
霍昱的嘴角抽了抽,莫名地,心底的烦乱与不快也像被那只嗡嗡作响的风筒吹散了一般,久违地轻快了起来。
风筒的声音很快停了下来,夏晚跳下沙发,向餐厅走来。
“可以吃饭了吗?”他坐到霍昱对面,用双手包住汤碗外壁,垂眸望着碗里的食物,“好幸福。”
“嗯。”霍昱应的很淡,也不明白吃饭有什么好幸福的。
一日三餐,对他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
夏晚低头喝汤,不过一口他就笑着抬起眼来:“好鲜。”
那双眼睛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闪闪发亮,像漫天的星瞬间全都落了进去一般,璀璨瑰丽。
很显然,他的话全部发自真心。
霍昱看他片刻,那表情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两年自家阿姨定是厨艺大进了。
他有点好奇,也忍不住低头尝了一口。
阿姨准备的是猪肚鸡汤,虽然鲜香俱全,可也并没有夏晚表现的那么惊艳。
霍昱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再抬眸时见夏晚正吃的香甜,像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他的吃相其实很斯文,但咀嚼的速度很快,红润的唇瓣开开合合,两腮鼓着,像只护食的小仓鼠一般。
咔嚓咔嚓……
“这么好吃吗?”霍昱忍不住有些疑惑,又有点好笑。
“嗯。”夏晚唇间正衔着一块西芹,闻言毫不犹豫地疯狂点头:“这是我吃过第二好吃的食物。”
病人要忌口的东西很多,饮食上尤其要求清淡。
特别夏晚自幼得病,肠胃功能受损严重,稍沾点荤腥就无法承受。
所以从记事起,他的饮食就是和家里其他人分开的。
如果从没吃过正常饭菜的话,他或许并不觉得自己的食物有何不妥。
可偏偏哥哥心疼他,小时候偷偷把自己那份背着大人留下来喂给他吃。
他说的第一好吃的食物,就是哥哥偷偷喂他的那几块红烧肉。
那一次他吃得大快朵颐,香得晕头转向,可不多久就进了医院。
从此以后,哥哥再没敢留过任何食物给他。
吃过更好吃的东西后,夏晚再无法接受自己那些白水般的食物,他被馋哭过很多次,也曾试着站在小凳子上偷偷去翻冰箱里的剩饭剩菜,以至于最后家里将餐厅转到了副楼,厨房也再没出现过剩余饭菜。
至于零食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在与小朋友们屈指可数的相处经验中,夏晚见过别人吃薯片,棒棒糖,糖葫芦,小饼干,巧克力……
可他却一口都没尝过。
就算哥哥偶尔有需求,也会在外面吃完才进门。
就算这样,夏晚还是能够闻到哥哥身上那股诱人的香甜气息。
……
对别人来说,吃是一种享受,可对夏晚来说,那不过是延续生命的一种手段而已。
在过去那么多年里,那几块红烧肉是他记忆中永远无法翻越的高山,也是他活到二十岁,味蕾上最温暖甜美的存在。
霍昱不知道这些,只觉他的语气夸张得好笑,又觉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可怜。
他不动声色地把饭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多吃点。”
“谢谢。”夏晚含糊道,对他弯起了眼睛。
这餐饭是夏晚有生以来吃得最心满意足的一餐。
即便小时候的红烧肉在他心里无可替代,可那毕竟只有几块,无法完全满足口腹之欲。
放下碗筷时,他不觉轻轻揉了揉胃部,整个人都陷入了满足与幸福中。
直到霍昱也放下碗筷时,他才蓦地惊醒,自己竟把正事儿给忘了。
时间已经不早,单独再提也不太合适。
夏晚抿了抿唇,轻声问:“明天我还可以在你家吃早餐吗?”
霍昱本已拉开椅子,正要去收拾碗筷,闻言不由顿了片刻。
“随便。”他说。
声音虽然淡漠,但好歹没有拒绝。
夏晚眸子里溢上喜色,忙伸手按了按霍昱正去收拾碗筷的手,道:“我来。”
那双手已不再像在酒店时那么冰冷,按在皮肤上温热柔软。
霍昱顿了下,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夏晚小心翼翼将两只汤碗叠加在桌角,转身又去收拾餐盘。
随着手肘碰到异物的触感,哗啦一声响在耳畔,刚刚还完好的两只汤碗早已在地上零落成了碎片。
夏晚:……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洗碗时把碗打碎。”夏晚说,声音很轻。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只不过用了点小心机,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洗碗。
之前脱离夏家后多打几份工的设想一下变得缥缈且不切实际了起来。
夏晚眉心微蹙,觉得和霍昱建立合作共赢关系这件事更加重要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如临大敌般全神贯注地对付起剩余的碗盘来。
汤碗的碎片溅在了霍昱脚旁,一点油腥污了他的拖鞋……
霍昱有点厌恶地蹙了蹙眉,随后略带嫌弃地抬起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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