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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色的森严铁栏杆混杂在一起,一旦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 就会让人分辨不出这里究竟是白衣天使的医院,还是地狱边缘的恶窟。
也许只有祁以南自己能够时刻保持清晰的思路。
但是这种在往日里明明能够让祁以南头脑更加清醒有活力的味道, 今天却好像完全失灵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一瞬间, 他竟然产生了一种玄妙的错觉。他竟觉得自己在一家正常而普通的精神病医院里, 像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真正的医生一样, 正在投入全副精神想要治愈他眼前的患者。
而制造这个迷雾般混乱场景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面前插着兜表情懒散的男人。
“你说‘共处一室’……”祁以南有些犹豫地说,“也就是说,那些加害者是你的家人?”
楼羽笙有些失笑地否认了:“当然不是了,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那你说的加害者和少年还共处一室的意思……等等,难道说你的意思是——”
楼羽笙看着他不自觉变得不再防备的样子, 不禁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但是即使如此,该说的事情他不会糊弄过去,即使对祁以南来说也许会难以接受:“所谓的‘共处一室’, 这个室,自然指的是我的身体。你还不明白吗?在那之前分裂出来的九个人格中, 同时还有着影射加害者的人格。”
祁以南有些怔忪:“怎么会……那也就是说,有人……完美复刻了犯罪者的人格?”说完这句话,他不由自主地噤声看向这个一直被他用“恶魔”代指的K056。
他早就在入院信息里看到过九个人格粗略的描述, 也是因此才能将之前出现的几个人格一一对应上。
在描述里他们看起来都很温和,而且安全。
——而如果要说哪个人格看起来最像是“犯罪者”,那么非眼前这个家伙莫属了。
但是他却下意识地不想说出口这么决绝的话, 仿佛有着什么在阻止他。
楼羽笙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猜想,摇摇头道:“不是我。看人可不能只以貌取人从表面来判断……我只能告诉你,犯罪者的人格,出现在‘我’小时候被绑架的第二天。”
他将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边说着边在纸上写了出来。
他的文笔其实很好,在他的记录下一件一件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像是栩栩如生地在祁以南的面前展了开来。
这起绑架案的细节原本并没有公诸于世。
别人所能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家族企业当家人的私生子被绑架的信息。而由于是私生子,这位富豪最开始对他的失踪并没有多么的上心。
“当时报纸新闻登载的私生子绑架案的信息原来指的是你吗?”
祁以南有些震惊,他还记得当时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则新闻。
小小的少年被囚禁在一个废弃的车库中,整整三四天的时间滴水未进,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奇迹般活下来的。即使是大地震中幸存的人,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后也很少能够和人体的自然极限相抗争的。
三四天断水断粮,即使是成年人,也很少有能够幸存下来的人,更何况是当时才只有十岁左右的一个小少年。
“对呀,就是我。”楼羽笙笑了笑,好像很毫不在意地这么说着。
但是那一抹只浮在表面、实际上眼中并没有任何波动的笑容,却让祁以南心里像是被人扯扯扭扭,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打了一个疙瘩。
楼羽笙见他默不作声地垂着眼睛,不由得顿了顿:“怎么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人格分裂的最初刺激是因为绑架案?这么重要的事情,鉴定机构为什么没有在入院信息里写清楚?”祁以南这样问着,脸色慢慢冷了下来,让人能联想到一座间歇性火山喷发之前的虚伪平静。
“我不想说的话,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祁以南手撑在桌子上,显然情绪不好:“那你入院之后,为什么要继续隐瞒?”
楼羽笙罕见地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我自己说出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反而还会让你觉得我是在故意自揭伤口,装可怜卖惨,不是么?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断定我会对这么重要的事袖手旁观?”
就像是在冰封的海面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海底火山,祁以南的声音温度已经降到了冰冷的零点之下,但是他内心深处的火焰却在慢慢被唤醒,一点点在平静的外表下扩散。
这种感觉很陌生,带着禁忌的印记。
祁以南这才意识到,在他眼中楼羽笙早已不仅是一个因为他的精神分裂而入院的过客。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在和这些人格的接触中,也许是从更早两人在入院时针锋相对开始,有些他不愿意承认的变质在慢慢地发生。
而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却是K056的主人格。
他和其他人格是不一样的,祁以南对这一点比谁都要更加清楚。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握着手机靠在门边的侧脸埋在冰冷的白色栏杆旁边。英俊好看的人并不少见,但是锐气锋利无比却同时透着脆弱柔和,同时带着一丝危险,这样的第一眼印象,却深深地扎根在他心里。
但是在听到脚步声之后他的回眸却徒留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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