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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眼看着因为并不算太美好的初始, 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 甚至可以说是很恶劣,原本应该惺惺相惜的竹马之情也在某先生的刻意引导之下隐约出现了偏差, 越发剑拔弩张。
某先生,自然就是暂时栖身于镜子中的那位楼天师。
他非常了解过去的自己, 在他还是流波山无名观里默默无名的小弟子的时候, 他的自尊心太过强烈, 几乎到了敏感多疑的地步。
像祁以南这种这样张嘴闭嘴都是“小九五”地轻佻唤他, 只会让过去的自己一次次联想到“第九十五号楼羽笙”这个令少年时的他自尊心受挫的名头。
楼天师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直响, 算计起小时候的自己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都想好了,自己小时候本来就心气高,又被惹恼了,一定会格外敌视地对待祁以南;偏偏这时候的祁以南还有着一堆大少爷脾气,也不是个能服软的,等到矛盾激化的两个人真正针锋相对的时候, 他们不成为想把对方弄死的宿敌就不错了!
这样也就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但事实是——
虽然计划是这样没错, 前面也一如某先生最开始设想的一样冲突频发, 却突然功亏一篑。
眼看着两个人绝对无法成为亲密无间的竹马玩伴了,没想到就一个晚上而已, 好好的宿敌剧本就歪掉了……
少年楼羽笙与祁小少爷一起度过的这个飞满萤火虫星芒的夜晚, 像一道无法阻挡的魔咒,让一切都向着原本既定的方向发展, 甚至酝酿得更加急迫。
——就像是奔赴宿命一般。
看着祁以南离开的身影,少年楼羽笙眼神一暗。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完全看不到人影了,少年才直起身,周身的气势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这是他习惯性摆出的冷淡面孔,和刚才的温声笑语判若两人。
少年楼羽笙直起身,在这空无一人却藏匿着无数莹绿色海珠子的森林中,似笑非笑地低语:“还算你们有眼力见……既然知道听话,今天就放过你们一马。”
随着他斜勾起的嘴角,那张纤细白皙的脸上表情染上了令人脊背发凉的邪气。
话音落下时,在他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暗中拈着的结印起手式轻轻放开,手指探出袖子理了理衣领。
森林中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情绪太过明显地传达了过来。
少年楼羽笙披着黑色的外衣,走出这片森林之前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今天就先放过一马,至于明天……
他苍白的脸上笼上一层朦胧的妖异,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仿佛正在无声说:
——明天一起打包给你们个痛快。
然而在第二天祁以南到他们分开的地方时,却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少年的身影。
回想了一会儿,祁以南这才想起来其实他并没有和小九五约定确切的地点,他只是有些神秘地说好了去海岸附近去看一个“好东西”。
祁以南不知道他这种隐约有点雀跃的心情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不想被一个足以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少年说“没见识”的自负,也许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无穷探索心,当然,祁以南没有去想这也有可能是单纯开心见到那个少年。
不一会儿,浓密的树冠被突袭来的一阵风吹乱,映射在地上的树影像是被反复搓扁揉圆的可怜小动物,徒然地挣扎着。
少倾,丛丛树影中出来一个瘦削高挑的人影。
少年楼羽笙从树梢上跳下来,朝祁以南扬眉:“来了?”
祁以南被他这活似“石头里蹦出个泼猴”样式的出场噎了片刻,才疑惑地指着一旁的空地:“那边好好的路你不走,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这回轮到楼羽笙噎住了,他看着祁以南,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见他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却脸上露出了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复杂的神情,祁以南这还能不明白么。他一想到昨天小九五类似的反应,虽然慢了一拍,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祁以南脸色一白,恐怕这家伙是在那条看似“好好的路”上看到了什么自己现在无法看到的东西了。
少年走近他,也不废话直接道:“还开吗?”
祁以南点头:“不是要去海岸那边么,开吧。”
楼羽笙朝他伸手:“现在?在这里?”
祁以南皱着眉考虑了一秒,类似于“你能看到的凭什么捂着不让我看”的无聊争强好胜心理占了上风,原本脸色发白的不适应都不管了。
“对,这里又没有别人,直接开吧。”
楼羽笙原本想要捂住他眼睛的手在快要触碰到他脸颊的时候停住,顿了片刻:“行,那你闭上眼睛。”
见祁以南合上了眼睛,楼羽笙的声音低哑了下去,轻声道:“你别害怕,这次我要让持续时间稍微久一点……”
随着逐渐欺身靠近,他的呼吸停在对方的合着的眼皮上,这距离近的可以清晰地一根根数出对方的每一根眉毛和睫毛。
带着热意的呼吸若有似无,像是调皮的羽毛笔有以下没一下地拂在自己眼皮上,比直接搔痒还让人手背发麻。那股子麻意甚至随着神经送入了脊髓里面,让人撑不住有点腰软。
祁以南眼皮子动了动,刚说了句“你——”,就身子轻微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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